不出意外,也是程諭給顧晚娘從外地,尋了數十年的老綉娘,自己畫了花樣子,給顧晚娘給置辦來的。
顧晚娘從前以為,是程諭將自己疼在心尖兒上,才會做這般的事。
一直等到程諭尚了公主,顧晚娘聽了那些紈絝的話,說是程諭所有的新房裡的物件,都是自己親自操手的。
那時顧晚娘才明白,不過是程諭強烈的佔有慾罷了。
從始至終,對於他程諭而已,自己也不過是一件他普通的物件,所以要裝上他瞧的過眼的飾面。
顧晚娘想著神色冷了不少,沉重的氣場,一下惹得那孫婆子都不敢問話,便是立在那門口。
孫婆子眼神瞟了一眼顧晚娘,這三小姐素來受寵,又因為三爺的事情,是個不好相處的。如此這麼一瞧,只覺得是傳言不虛。
待到顧晚娘反應過來,看著這些人的模樣,才發覺自己又失了神。
顧晚娘明媚一笑,「孫嬤嬤這是怎麼了?晚娘吃人不成?」
孫嬤嬤著急忙慌起來,「三姑娘,這話可亂說不得,三姑娘生得這般明媚,又是個七巧玲瓏心,怎麼會吃人。」
暖暖的春光灑在顧晚娘的臉上,襯得顧晚娘的臉愈發的明媚可愛,甚至還有些溫暖。
果然,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即便是心中有點隔閡,倒是到底還是個孩子。
孫婆子想著,只覺得謠言有失,道:「姑娘放心,只要是姑娘吩咐下來的事情,孫婆子我必定做好。」
顧晚娘點頭,拿了個玉鐲子,遞給了孫嬤嬤,「孫嬤嬤的女兒快出嫁了罷?就當做我給填個妝了。」
孫嬤嬤笑臉盈盈的收下,瞧著顧晚娘這般,連聲道謝。
「姑娘放心,這事情必定不會驚動了府里的幾個主子。」
「奶媽,送了孫嬤嬤出去罷。」
顧晚娘別了這孫嬤嬤,回頭瞧見窺出來半個腦袋的驚蟄:「你回去好好收拾,明日趕早,我們便出去。」
顧晚娘說完,看著桌上擺著的老祖宗謄寫的佛經,總總覺得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自己從前那般的下場,恐怕不僅僅是長公主與程諭的關係。
那日西花園摔倒之事也是,恐怕是有所貓膩在其中。就是不知了,到底是誰,要對自己下手。
顧晚娘看著射進屋子裡來的陽光,透過窗戶看去,屋外那西府海棠生的格外的好。
顧晚娘起身,借著老祖宗的字,抄寫了一大日的佛經,到了深夜裡,被驚蟄催了好幾次,這才是起身歇下。
第二日的朝陽,又比前一日的朝陽起得更早一些了,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罩在顧晚娘的臉上,顧晚娘一睜眼,看到的便是程諭送來的這帷幔。
好心情,一下便沒了。
顧晚娘走的時候,穿的十分的隨意,院里的丫鬟都以為顧晚娘是去給老祖宗請安去了,便都不曾關注。
顧晚娘尋著後門出去,早就有孫嬤嬤安排好的人。一個馬夫,一個採辦的管事,還有一個挑貨的媽媽。
顧晚娘暗中點頭,不愧是侯夫人手底下的人,辦事就是利索。
驚蟄陪著顧晚娘,也不曾吃早膳,顧晚娘聽著那驚蟄肚皮直打鼓的聲音,「昨夜裡吃的少?」
「吃的不多,害怕給消食了。」
「餓了?」
「不餓。」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驚蟄倒是學的不錯,就是這肚子的咕嚕聲兒,實在是太大了。
顧晚娘沒在接話了,驚蟄無趣,偷偷掀起了帘子,看了一下路徑,只覺得這方向奇怪。
「姑娘,我們可是要去東市?」
東市是整個京城,甚至是整個大昭最大的商鋪街道。
「西市。」
雖說這東西二市都是買賣地界,但是西市靠近西街,東市靠近烏衣巷,這誰都知道西東二市的區別。
驚蟄不解,「姑娘,這西市,魚龍混雜的很,假貨也數不勝數,姑娘真的要去……」
顧晚娘住在西街的時候,常去這西市。其實也沒有名聲那般的不堪,買給內里人的,自然都是真貨。甚至比起來東市那些漫天要價的東市鋪子,這西市不知道要好得了多少。
「我知道一個酒肆,那裡的早膳是整個京城裡最好的,你不想去?」 一聽這顧晚娘這般說,驚蟄就樂意了,「姑娘說去哪裡,便去哪裡。」
這大昭的京城,是按照中心向外發散的模子給建的,最中間的是禁宮,這東西南北四向,便是按等級給排著的。
東邊住的達官貴人,這西邊住的是祖上犯了罪的,或者是做錯事的。而南北二側,則分別是士大夫、商戶和農戶、手藝人。
這東邊的人去西邊,可是一件大事。
驚蟄是農戶出生,自幼又是這南陽侯府的家奴,自然是極少見著西街的模樣。
好奇之下,便又偷偷的掀起來一點帘子,往外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不高的房子,有些黑黑的,地面上還有不少的塵埃,合著水,泥濘的很。
顧晚娘畢竟前世在這西街生活過多年,如此瞧著,倒有一些恍如隔世之感。也是,可不是當真的隔了一世?
馬車往熱鬧的街道之中駛去,左右二側的商販越來越多,行人也越來越密集。
顧晚娘掩著面下了馬車,直接便去了一個路口的酒肆。
城西酒肆。
酒肆里的人不少,形形色色的,顧晚娘倒是一踏足,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喲,誰家的小娘子,閑的無事來這西街之地?莫不是東邊的地,太乾淨了?」
「還能有啥,不就是來瞧瞧咋們下等人是怎麼過日子的嘛。」
驚蟄被這些人的酸話氣的夠嗆,倒是那小二來的快,「姑娘,樓上雅間?」
顧晚娘順著那樓梯,正巧前面下來一人,一襲紅色的羅莎裙,眼下還有一顆紅色的硃砂痣。不曾抹面紗,容貌倒是出奇的好。三分狐媚,七分妖嬈。
一抬手,如藕的小臂若隱若現,惹得樓下的男子一個個都眼直直的。「想容姑娘。」
女子路過顧晚娘的身側,留下一地的芳香。
顧晚娘看著那驚蟄還在痴痴的望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驚蟄回過神來,「這便是京城聞名的花想容姑娘?」
花想容是這百花樓在安宜之前的第一花魁,說來顧晚娘前世還認識這人,是個佳人,就是命短了些,入了秦王府。
說是不足半年,便給秦王妃給打死了,秦王一南巡迴來,便是屍都沒得收。
說來,都是一樣的苦命人。
西街的鑄劍所好尋,但是不好進。
至於那鑄劍的孫師傅,聽說是個硬脾氣,還愛喝酒,一喝起來就不知道睡倒在那個角落裡,尋找人都不容易,更別說是個清醒的。
但是有個例外,那師傅愛這西街酒肆的特有的杏花醉,還有大肉包子。顧晚娘買來東西,便去了那城西的西街鑄劍所。
城西鑄劍所不是一般的鑄劍所,手藝雖然好,但是這裡面的師傅,大都是犯過事的。
又是離得死罪不過一步之遙的囚犯,自然是管的緊。
鑄劍所里不少的管事的,說到底就是怕這些人鬧事,給守著的。
顧晚娘隨意尋了個管事的,「孫師傅可在?」
管事的是個精明人,起初不願意說,得顧晚娘塞了銀兩之後,這才估摸著道:「你今日來的真趕巧,那姓孫的,仗著自己的手藝,十天半個月都不見人影。今天還真就碰巧,有那個姓孫的。」
驚蟄看了一眼顧晚娘,「多謝管事的。」
驚蟄又塞了一錠銀子,「麻煩管事的,給帶一帶路。」
管事的看了一眼銀子,覺得有些麻煩的道:「這姓孫的不見客的,往常來尋他的人,都是給趕走了的。」
管事的咬了一口銀子,轉口道:「既然收了姑娘的銀子,事情肯定要給姑娘辦著了。」
「我帶著姑娘去那地方,尋到姓孫的。只不過,後面的事情我可概不負責了。」
顧晚娘本來也不期望這個管事給自己買來劍,能夠尋到人,顧晚娘早就知足了。
「管事的,麻煩你帶路了。」
鑄劍所里到處都是捶打的聲音,錚錚的,響徹耳邊。燒著的鐵水,惹得屋子裡的溫度如那夏日的驕陽般炎熱,漢子都不著上衣,汗水撒了一地一地的,屋內的各種味道混在一起,驚蟄這般瞧著,居然犯起來了噁心。
顧晚娘瞥見這驚蟄這般模樣,「你去外面等我。」
「姑娘……這恐怕……」
「我說叫你去你便去,不要再多言了。」
大概到了個茅草屋子,滿地的廢鐵,有碎了的,有裂開的,還有斷裂的,大概都是煉廢棄的不曾成型的劍。
但,劍身大都輕薄,而且是一件比一件輕薄。
顧晚娘在一個角落裡,這才尋到孫姓師傅,滿臉的大鬍子,頭髮也蓬蓬的,毫無打理。滿臉瞧去,居然只看得到一雙眼睛,一個鼻子。
「晚娘見過孫師傅。」
孫師傅在一個黑黑的角落裡,一手拿著酒,一手拿著一柄劍。
劍身輕薄,韌而發亮,劍上面刻畫著游龍戲鳳中的戲鳳,劍柄也是秀氣耐握。
顧晚娘一眼便斷定,這便是那鳳凰輕劍。
「哪裡來的小丫頭,滾出去。」
「聽聞孫師傅好這杏花醉,與西街的大肉包,晚娘便自作主張的給帶來了,若是師傅不收,那便只能浪費了。只可惜,可是上十年的杏花醉啊……」
杏花醉常見,但是這上十年可不是開玩笑的,是顧晚娘借了她爹爹的名頭,這才是好說歹說從酒肆的酒窖里,給挖出來的。
顧晚娘看到那孫師傅眼睛里的精光,點頭一笑,乘勝追擊,「那便不打擾孫師傅了。」
「你個小丫頭,哪裡來的,開口閉口便是晚娘,晚娘的。如今這大昭朝,男女如此有別,怎麼便可叫閨名。」
「可這不是男女之別,與孫師傅,我們這是而是長輩與晚輩,怎麼不喚閨名?」
孫師傅對顧晚娘來了興趣,站起身來,道:「小丫頭哪家人?姓甚名誰,父祖輩又是誰?」
「晚娘,姓顧,名晚娘,出自鎮安侯府,閨中排名第三,族中排名第七。父親是侯府顧三爺……」
「顧遂寧的女兒。」孫姓師傅對顧家的看法倒是還不錯,就是這顧三爺差了點。
孫師傅一下沒了興趣,「你一個小女娃子,不在你的烏衣巷,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里呆著,來著髒亂的西街做什麼?」
顧晚娘:「找孫師傅買件東西。」
「什麼?」 「劍。一柄女子可用的輕劍。」
孫師傅聽言有了些不悅。
「這滿地都是劍,你要哪把,自己撿便是。」
這地下的劍,明明都是鍛造失敗的劍,顧晚娘擰著綉眉。
「孫師傅,我是上門來做購劍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顧晚娘覺得自己誠意十足。
孫師傅也不藏著掖著,「我這裡除了那些劍,便只有我手中這一把。」
顧晚娘聽到這句話,也是有些錯愕,只有這一把?只有那鳳凰輕劍,這不是逼著自己與那姓易的對上。
這下顧晚娘也猶豫了。
「買就撿,不買就走人。」
顧晚娘抬起來眸子,與那孫師傅對視了一眼,道:「那我便買那鳳凰輕劍。」
孫師傅一聽是這鳳凰輕劍,口裡咬得一口的肉包子都給吐了出去,「哪裡來的小丫頭,趕緊給滾徹底咯。」
顧晚娘聽得有些意外,這鳳凰輕劍這般重要?這般準備都吃了閉門羹?
可若是真的這般重要,上輩子,怎麼就被那易安得到了?
顧晚娘估摸著孫師傅的態度,想著該怎麼行事的好,卻仍舊被推了出去。
如此一來又要去哪裡尋壽禮,顧晚娘躊躇之間,那門就要關上了。
顧晚娘轉念一想,覺得不甘心,便在那孫師傅要關上門之時,將手卡在了門縫之間。
那門隨著孫師傅的力道,很快的便壓了過來,刮出來的風,吹動了幾根顧晚娘散落的碎發。
顧晚娘睜著眼珠子,似乎沒有半點的猶豫。
眼見著,顧晚娘的手便被夾出來了一道紅印子,在那如玉的小手之上,顯得格外的明顯。
麻木感隨即襲來,然後是陣陣的疼痛。
孫莫見著顧晚娘這手上的一道的印子,瞧著也是挺可惜的,得虧自己注意了力道,沒有傷到筋骨。
「你這小丫頭,待自己怎麼這般的狠?若是這手斷了,你莫非要訛上我?」
顧晚娘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有些麻木,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一些后怕,雖然這輩子是不想再碰那琵琶的玩意兒,但是到底是衝動了。
「孫師傅,晚娘想借師傅手中的劍一用。」
妖王嗜寵:逆天狂妃不好追 孫莫猶豫之間,似乎有些不願意,但是轉念又想,這丫頭那般如藕的小手,都敢夾在門縫之中,便就隨得她去了。
顧晚娘雖然不知道這孫師傅,姓甚名誰,所犯何事,家在何方。但是卻知道這姓孫的,年輕的時候,有一個相好的,武得一手的好劍舞。
女子劍舞,那佩劍愈發輕巧,便會顯得那跳舞之人,更加的柔美。
顧晚娘雖然不知道那相好的是誰,但卻在百花樓時,學過那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