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謙看了他一眼,哼道:“臧霸與孫觀、昌豨、尹禮、吳敦諸賊勾結一氣,數萬兵馬在琅琊,豈能輕動。”
曹宏頓足長嘆道:“難不成就任由臧霸坐大?琅琊畢竟還是徐州之琅琊。”
陶謙眯起了眼睛:“待打敗曹操再思慮琅琊之事,如今大敵在外,出不得任何差池。”
“只能如此了。”曹宏長嘆。
就在這時,有人來通報:“徵東將軍、青州牧張文遠來到城外求見。”
“他回來了?” 怪物合成大師 陶謙撫着花白的鬍鬚沉吟片刻,吩咐道:“就說吾身體抱恙,不宜會客。”
“使君不見張遼?”曹宏有些詫異。
陶謙道:“張文遠此人,行事難以捉摸,吾今不知張遼所圖爲何,暫時不見也罷,免得被他小覷。”
曹宏頓時明白了,陶謙是安東將軍、徐州牧,而張遼是徵東將軍、青州牧,二人是同等級別的人物,不能輕易相見,而且陶謙顯然對張遼如此年輕就與他地位平齊心懷芥蒂。
他當即道:“我這就遣人打發張遼回青州。”
“且慢。”陶謙阻止了他,徘徊了兩步,道:“汝代吾設宴款待張文遠,再送他十萬石糧草,以謝其援助徐州之恩,犒勞其軍。”
曹宏沒想到陶謙下了這個命令,忙道:“十萬石糧草,會不會多了些?”
“哼!”陶謙不悅的看了他一眼:“我徐州豈缺乏這些糧草,若是讓張文遠空手而歸,只會令天下人笑吾,速速去辦。”
“喏。”曹宏只能應了一聲,出了州牧府,吩咐一人:“速去尋糜子仲接待張遼,再撥發張遼十萬石糧草。”
他卻是也不願意見張遼,只讓糜竺去安排一切。 郯城東面數裏之外,大道上車馬成片,數千兵馬在此紮營開竈,正是張遼的兵馬,他的兵馬井然有序,但此行還有很多家眷,七千多俘虜,加上糜竺領着部曲殺牛宰羊犒勞,連附近許多百姓得知他們回師,也簞食壺漿紛紛來迎,場面一時熱鬧非常。
道旁一處,唐瑁、唐翔還有唐婉的母親一家和孫策一家在這裏歇息,他們旁邊便是魯肅、呂岱、步騭、衛旌幾個被張遼招攬過來的大才,他們都是徐州人,彼此便是沒有見過,熟絡起來。
看着四周來來往往送食送水的百姓,步騭眼裏露出讚歎之色:“不想張將軍竟如此得徐州人心。”
呂岱道:“將軍揮義師逐曹操,斬笮融,救活百姓無數,實是大善。”
魯肅看着那些百姓和士兵,若有所思的道:“主公麾下這些士兵,一路軍紀嚴明,斬殺攔路匪寇殺氣凜然,對這些百姓卻如此溫言和語,猶如親人,如此兵馬前所未見,想是主公教導有方,真濟世安民之主也。”
幾人不由點頭,又看旁邊還有一人,也在看着那些百姓和士兵,神情讚許。
此人年齡大約二十七八歲,相貌儒雅,氣度非常,魯肅性格豪爽,喜歡交朋友,先過去抱拳打招呼:“在下東城魯肅,字子敬,敢問這位兄臺大名,何方人士?”
那青年回禮道:“在下顧雍,字元嘆,吳郡吳縣人。”
魯肅神情肅然道:“可是任合肥長之顧元嘆?”
顧雍道:“正是。”
魯肅喜道:“吾聽聞合肥在顧元嘆乃俊傑,治理地方,郡縣稱道,不想也被主公招攬而來。”
顧雍露出苦笑:“本爲合肥長,月前調婁長,赴任途中,被張將軍請來。”
“請來?”魯肅不由一呆,他能琢磨出這個請的意味,不過想想也是,顧家在吳郡是大族,尋常情況下要請顧雍可不容易。
顧雍眼裏又露出幾分期待:“此番隨張將軍北上,亦是聽聞吾師在河東,正要趕去拜見。”
魯肅問道:“敢問尊師大名?”
顧雍神情肅然:“陳留蔡伯喈。”
魯肅神情也肅然:“不想竟是海內聞名的蔡伯喈,聽聞他被董卓強行召去爲官,如今竟在河東?”
顧雍點頭道:“我聽張將軍所言,吾師在長安,險些被王允所害,是張將軍救他出來,今在河東書院著史,書院中有典籍數萬卷,又有大儒司馬徽,學子無數……”
顧雍說到這裏,眼裏露出神往之色,一旁的步騭、衛旌和呂岱聽到,忙過來問道:“顧兄,汝言當真?河東書院果有典籍數萬卷?”
顧雍看到幾人激動的神情,操着一口吳話笑道:“當是無差,聽聞張將軍在董卓作亂時曾於皇宮救出典籍無數,皆入了河東書院。”
幾人皆是好書之人,神情振奮。
這時,張遼帶着糜竺過來,大笑道:“定公、元嘆、子山、子旗、子敬,此是徐州別駕糜竺糜子仲,乃溫良君子也,此番正是他帶家僕款待我等。”
呂岱、魯肅幾人忙過來向糜竺見禮,糜竺看到如此多俊才,也頗是歡喜,當即招呼着一衆家僕在此設席,酒肉佳餚無不俱全。
張遼又去請來岳父唐瑁一家和孫策家眷,唐瑁曾擔任會稽太守,唐翔擔任丹陽太守,皆在江東,二人治理地方也算不差,所以幾個名士都曾聽聞,至於孫堅的家眷,他們更是知曉,紛紛敬酒。
糜竺不愧是做過豪商的,慮事周到,又帶來自己的夫人陳氏、妹妹糜貞和一衆婢女招待唐母、孫策母吳夫人、魯肅母魯陳夫人以及顧雍妻陸氏等家眷,至於他的弟弟糜芳,則領着衆家僕殺牛宰羊去犒勞將士了,也就糜竺家僕過萬,資產上億,纔能有如此手筆。
幾人與糜竺行過禮後,就迫不及待的詢問張遼河東書院之事,他們對書籍的癡迷程度超過了張遼的預期。
張遼對自己當初從皇宮般書之舉也頗是自得,當下給幾人細細講了當時的情況,直到後來從潁川請衆大儒,擔任河東太守後建立河東書院,期間南面提到遷都之事,讓幾人不由升起敬重之情,待聽到印刷術和印刷書籍,幾人一時間只想立刻就趕去河東書院一看盛況,連一旁的糜竺也聽得心馳神往。
張遼見此情形,立時浮現一個念頭,需要將河東書院的盛況在天下各州郡宣揚,如此一來,自己不必四處搜刮,也有無數人才送上門來。
對於陶謙未曾露面之事,糜竺心中歉疚,傾心招待,張遼對此事卻並沒在意,他從陶謙下手追殺曹操父親一事就看出這廝氣量不夠,坐觀百姓被屠戮而不敢出城相救,也可見這廝沒什麼氣節,再說快要入土之人了,不見也罷,相比起來他更注重糜竺,當即只是與糜竺深談。
糜竺常年經商,往來各處,見識廣博,對民生也頗有了解,張遼更是不用說,前世的經商之道順手拈來,加上他這些年身居高位的歷練,眼界遠超糜竺,小處將兵法之術融入經商之中,大處提出了誠信爲先、立己立人、達己達人、回報天下等儒商理念,聽得糜竺激動又復震撼,連連詢問,連對經商不感興趣的魯肅等人也不由靜聽,張遼不摒棄商人之利,而是將之轉爲儒商,更兼濟天下,爲幾人打開了一扇窗口。
言談之中,張遼又提到曹操會二次攻伐徐州之事,讓糜竺提醒陶謙,自己也小心防備,保護好家眷,糜竺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時辰,將士們已經用餐完畢,張遼準備再次起行,此時已是午後,張遼想再趕一程,晚上在琅琊國休息,那裏是臧霸的地盤,他早將一切都安頓好了。
臨行前,糜竺突然提出一個要求,讓他的兄弟糜芳、兒子糜威和妹妹糜貞帶着三千家兵跟隨張遼,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張遼能讓他的兒子進入河東書院,拜個名師,至於他自己,要留在徐州與陶謙一併守城。
張遼雖然對糜芳不太看待,說他貪生怕死吧,他在劉備最落魄的時候緊緊跟隨,說他忠心義氣吧,完全沾不上邊,畢竟此人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蜀國,導致關羽和荊州覆滅,絕了蜀國爭奪天下的可能,也導致兄長糜竺鬱郁而死。
雖然根由很可能是關羽責罵糜芳在先,但糜芳坐鎮後方重地,在前方戰事最關鍵的時候連軍資也打理不好,燒燬了軍資,這本來就是大罪,關羽作爲最高軍事統帥責備他是很正常的事情,換作張遼怕是直接要砍人了,因爲那一戰是關乎蜀國命運的大戰,前方關羽打得很辛苦,你卻在後方出漏子,就是國舅爺也要罵你。
當然,糜芳投降孫吳,也不一定是因爲關羽的責罵,或許是被傅士仁影響,或許是因爲妹妹糜貞而不滿,畢竟劉備拋妻棄子是常事,難免令妻族寒心。
不過對於糜竺的託付張遼並沒有拒絕,他不是關羽,不怕糜芳生二心,也未必有機會,只是看到糜竺提到糜貞時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心中不由涌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這個君子該不是像歷史上那樣把自己當作劉備一樣投資吧。
正要起行之時,幾匹戰馬追來,卻是劉備、關羽和張飛。
劉備說了自己要留在徐州的打算,關羽沉默不語,眼有歉疚,張飛大罵田楷落井下石。
張遼雖然心中很是惋惜,但劉備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他便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交待了一些事,讓劉備小心防範曹操,還有曹豹。
事實上他與關羽和張飛的關係不錯,但與劉備的關係一直很微妙,劉備是不甘人下之人,喜怒不形於色,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實力似乎還不能讓他臣服。應該說這本就是一個不能輕易壓服的梟雄,設身處地,如果換作自己,也絕不會輕易臣服他人。 東萊郡,州牧府,張遼皺眉看着幾封書信。
他一回來就收到幾個消息,首先是關中戰事又起,朝廷並沒有重視的他備災之言,反倒是李傕、郭汜與馬騰、韓遂這幫涼州人鬧翻了。
先是李傕郭汜和馬騰相攻,劉協派使者勸解,沒有成功,隨後屯於金城的韓遂率兵前來勸解,也沒成功,繼而與馬騰聯合,一起進攻李傕與郭汜,朝中也有部分朝臣欲誅殺李傕等人,祕密與馬騰聯繫,明裏暗裏皆是波瀾洶涌。
長安、右扶風亂成一片,這裏本就不多的百姓紛紛逃離,或是西進蜀中,或是東進左馮翊。
張遼回信令徐榮和杜畿小心防範,不要攙和李傕郭汜和馬騰韓遂的亂戰,只要小心護持好遷徙過來的百姓就好。
除了關中,河東與幷州無事,但冀州中山卻又面臨公孫瓚的攻擊,當初張遼讓郭嘉和趙雲救出劉虞後,劉虞收攏舊部,屯駐在幽州西面的代郡和上谷郡,與中山郡成守望之勢。
劉虞在幽州名望極高,他在上谷和代郡,便有無數百姓和名士跑到幽州西部來投靠他而不附公孫瓚,連烏桓也來上谷拜見劉虞,公孫瓚大怒之下又發兵攻打中山和上谷。
面對公孫瓚的進攻,劉虞不能抵擋,但有郭嘉和趙雲一文一武相合,打退了公孫瓚,牢牢將他阻截在涿郡東部,但看公孫瓚的架勢,似乎毫無退卻之意,據郭嘉在信中的分析,公孫瓚很可能已經與袁紹暗中達成一致,共同對付中山和常山,目標指向了他。
公孫瓚如此行事,張遼自然不會客氣,就在回到青州的第二日,張遼便以青州牧之名昭告郡縣,歷數田楷罪名,並在告示未行之前,大軍已然開撥,向西攻伐田楷。
田楷此人不是個善茬,武夫一個,與公孫瓚一樣行事無忌,常常劫掠百姓,而且他這個青州刺史與張遼的青州牧本就不能共存,此前袁紹委派的青州刺史臧洪在朝廷任命張遼爲青州牧後已經退回冀州,只有這田楷還在裝傻,張遼自然不會放過他,此前若非他無暇西顧,加上劉備夾在其中,早就動手了,此次劉備離開,他便不再留情。
因爲戰場開在青州之地,爲了保護青州的元氣,張遼實行奇正相合的閃電戰,大戰還沒有開始,就將史阿和擊剎先行派出。田楷剛從徐州回到青州不久,還不知道張遼發兵,就在夜間被刺殺身亡,緊跟着張遼坐鎮東萊,典韋、太史慈、郝昭、牧寒等將領全部出動,大軍幾乎是橫掃而過,數日之間就平定了青州全境。
加之前番袁紹的勢力被橫掃出境後,主要精力被張燕牽制在鄴城,無暇再謀青州,張遼掃除田楷後再無阻力,將青州中西部齊國、樂安、濟南和平原四郡國全部納入掌控之中,加上孔融向他靠攏,張遼算是掌控了整個青州,這個青州牧變得實至名歸。
張遼的行動太快,以至於孔融還沒反應過來向張遼說和,田楷就死了,至於劉備,收到消息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田楷原本將劉備留在徐州,就是免得自己與張遼對戰時劉備在其中攙和,但如果他知道與張遼作戰是如此結果,恐怕打死也不會將劉備這根救命稻草撇開。只能說是他小覷了張遼,張遼在前期的低調迷惑了他,讓他不知道一頭猛虎早就臥在身邊,隨時可能被吞噬。
掌控青州後,張遼將治所移到濟南國,東萊郡成爲大後方,而後他任命諸葛玄爲東萊太守,左丞祖爲齊國相,劉義遜爲樂安相,是儀爲濟南相,趙戩爲平原相,至於呂岱、顧雍、步騭、魯肅、諸葛瑾、衛旌、糜芳,皆入了他的州牧府,擔任各部從事和掾吏,熟悉事務。
各郡守屬吏到任後,在張遼的命令下,迅速與軍隊配合展開大建設,第一件事就是安頓從徐州遷徙而來的百姓。
青州本來十室九空,田地荒蕪,最缺乏人口,但此次從徐州遷徙過來的百姓極多,前前後後足有十餘萬,如此巨大的人口遷徙,是因爲張遼使了個暗招,他一方面派暗影宣傳青州的安定與政令,一方面用從笮融處搶來的錢財,將江都、廣陵幾個渡口南下大船全部買下,而後宣傳吳地戰亂,不再運營,使那些本來要南下的百姓紛紛北上,步騭和衛旌就是這麼被攔截的,當時衛旌打探到的消息都是暗影放出來的,如今那些大船基本都被張健帶着暗影接管了。
遷徙過來的百姓多固然是喜事,但張遼也感到了沉重的壓力,因爲他知道興平元年這一場大災是何等嚴重,加上各處戰亂,大漢的人口在這一年銳減。所以張遼讓各郡縣組織百姓耕種、採摘、蓄養家禽,存儲物資以備災年。
至於安定方面,在先後收編了太平道和田楷的兵馬後,加上典韋帶來的三千猛虎士,張遼在青州的兵馬已經達到了近四萬,他命太史慈守東萊,牽招、牧寒屯駐樂安、平原北部,防範公孫瓚從渤海進兵,典韋則守濟南、平原西南一線,防範曹操和袁紹的攻擊。
事實上,曹操還完全不知道青州的變故,他正在磨刀霍霍,再向徐州。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雜花生樹,張遼在東萊海岸,迎着鹹溼的海風,看着衆將士和百姓在海中撈魚備災,尤其是十二艘巨船帶着一衆小船,撒開大網在海上捕魚,蔚爲壯觀。
這十二艘大船就是張遼從公孫度手中截獲的,本來是戰船,如今全被他用作漁船,四周還有不少小船,除了東萊百姓的,就是糜竺派來的,糜家就有一隻船隊,如今由糜芳兄妹掌管。
“主公,這一年真會有大災嗎?”糜芳跟隨在張遼身邊,看着張遼想要親自上船撈魚,不由問道。
“嗯,如果沒看錯天象的話,大漢半數州郡都要受災,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否則青州餓死一個百姓,都是打我的臉哪。”張遼感慨的道,他本來對糜芳沒什麼好感,但接觸下來,發現人還不錯,不能算什麼大才,但辦一些尋常事務是很利索的。
“如主公這般愛民者,怕這天下也沒幾人。”糜芳這段時間跟着張遼,看着他忙前忙後,親自指導百姓採摘撈魚,又甩開膀子挖魚塘,讓他難以相信這是那個在下邳戰場上縱橫來去、救他性命的猛將,但心中卻不由涌起敬意。
他也知道青州的官吏和百姓爲何那麼擁戴張遼了,在內愛民如子,在外縱橫無敵,青州境內原本的無數股流寇山賊全部消失,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安定,實在不能讓青州百姓不擁戴他,那些官吏也一反往日懶散作風,無不雷厲風行,親力親爲,青州涌現着一股活力。
很多時候糜芳覺得,比之張遼的年輕有爲,有勇有謀,能做能爲,徐州牧陶謙就是個渣。
張遼正要和糜芳一起上船,忽然史阿匆匆而來:“主公,甘寧快到了。”
“唔?”張遼一愣,隨即露出笑容:“走,去看看!嗯……等等,典韋不是也來了東萊,讓他過來。” 東萊軍營大帳之中,張遼坐在上首,打量着眼前的魁梧青年,大約二十五六歲,皮膚微黑,濃眉飛揚,眼神恣意,手臂粗壯,拳頭鉢大,正是他從劉表處借來的甘寧甘興霸。一旁典韋、史阿都在,二人沒有說話。
甘寧同樣在打量着張遼,神情大大咧咧,眼神毫無拘謹的直視他,讓張遼知道,這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主,與自己所打探到的情況一致。
甘寧祖籍荊州南陽,但出生在益州巴郡,少有氣力,好遊俠,行事恣意,聚合數百不良少年,自任渠帥,成羣結隊,挾持弓駑,頭插鳥羽,身佩鈴鐺,四處遊蕩,被人稱爲錦帆賊。
而甘寧也絕不委屈“賊”這個稱呼,性情意躁,在郡中輕俠殺人,收攏亡命之徒,大有名聲,又最張揚,好排場,一出一入威風炫赫,步行則陳列車騎,水行則連接輕舟,侍從之人,披服錦繡,停留時常用錦繡維繫舟船,離開時又割斷拋棄,以顯其富有奢侈。又愛慕虛榮,郡中豪強官吏凡是隆重接待他的,他便傾心相交,可以赴湯蹈火,但如果禮節不隆,他便放縱手下搶掠對方資財,甚至殺害官員郡吏。
如果甘寧只是如此,張遼絕不會招攬他,但甘寧在二十多歲後卻突然變了,雖不能說是幡然悔悟棄惡從善,卻不再攻掠別人,反而開始攻讀諸子百家,後來被補了蜀郡郡丞,按說這廝該安分守己了,不想在益州牧劉焉病重,劉璋要繼承益州牧時,這廝又與幾個將領反對叛亂,被劉焉部將打敗,帶着八百人跑到了荊州投靠劉表。
劉表素來注重德行與出身,當初若非張遼遷都事做得好,劉表也不會看重他,甘寧到了劉表手下自然不得重用,趙武將這個消息告訴張遼,正好張遼需要水軍將領,就給劉表寫信,將甘寧借來。
張遼與甘寧通過名姓,二人確定了彼此身份,坐下後,甘寧率先發問:“張將軍爲何向劉景升借我老甘過來?”
張遼笑道:“本將要建水師,聽聞蜀中有錦帆賊甘興霸最長於水戰,故請汝前來爲將。”
“莫提錦帆,我老甘早不幹那營生了。”甘興霸看了張遼一眼,哈哈一笑,大搖其頭:“老甘說句不客氣的話,將軍要在青州建水師怕是不成,青州境內雖有大河,有湖澤,卻比不得大江,建水師不過小兒戲耍,無用,將軍徒費錢財耳,看來老甘是白來一趟了。”
“本將要建水師,自然不會是在大河湖澤。”張遼呵呵一笑,手指向東:“乃在大海也。”
“大海?”甘寧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張遼的氣魄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咋舌道:“將軍,老甘雖未見大海,卻知海上風浪百倍於大江,這水戰怕是不易。”
“甘興霸也有畏懼乎?”張遼哈哈大笑:“浪雖大,怎奈船更堅,只要戰船夠大夠堅,何懼風浪?本將所缺唯水戰能將也,不知興霸可能勝任?”
甘寧目光直視張遼:“不知將軍這海戰卻是要與何人戰?”
張遼聲音平淡,卻充滿霸氣:“北上遼東,南入大江,東進瀛洲,遨遊大海,何處不可去的?”
“好宏大的想法,將軍雖然年輕,志向卻比劉景升大,老甘喜歡。”甘寧咧嘴大笑,眉毛一揚,又問道:“將軍他日可要攻蜀?蜀地天府之國,民殷國富,劉焉已死,劉璋闇弱,必不可久,可一舉攻下,以爲糧倉。”
“哦?”張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久聞甘興霸有恩必還,睚眥必報,想必是被劉焉趕出來,想要回去找場子吧?”
甘寧沒想到張遼一下子猜到了他心裏的想法,被揭了老底,尷尬的笑了笑,也不隱瞞:“將軍明見,老甘只是想,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實在不可行。”
“哈哈,好一個不可行!”張遼大笑道:“好!只要興霸能攻入蜀中,他日便讓汝富貴還鄉!”
甘寧沒想到張遼堂堂青州牧也是個爽快之人,全然不同於劉表那般文人,當即大喜下拜:“甘寧拜見主公!”
“嗯……”張遼點了點頭,起身去扶甘寧,正要給他介紹一旁的典韋和史阿,不想甘寧卻不起身,仰頭大聲道:“主公,老甘聽趙武說主公武力天下無雙,不知能否向主公討教一番?”
果然是個刺頭!拜了主公還想掂量一下。
張遼呵呵一笑,他咩有說話,一旁沉默的典韋就閃身而出,看向甘寧:“要想挑戰主公,先過某這一關。”
典韋最是尊敬張遼,此是卻是對甘寧在張遼面前表現的大大咧咧看不過了,尤其是看到這廝竟敢挑戰主公,立時想要出手教訓一番這廝。
甘寧看了一眼典韋,大笑:“哈哈,汝雖長得比我寬大,相貌比我兇惡,但武力可不是比塊頭比兇相的,先報上名來。”
張遼笑道:“此乃中郎將典韋,我麾下第一猛將。”
甘寧眼裏閃過不服,看着典韋滿是戰意:“嘿!第一猛將,我甘寧要比一比,看誰爲第一!”
典韋神情不變:“且出去一戰。”
“戰!”甘寧大步而出,姿態狂放,他自少年出道,還沒遇到過能單打獨鬥的對手,一向以武力自傲,頗有目中無人的霸氣。
大帳之中,史阿看着張遼,神情古怪,他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主公是不是早知道甘寧要發起挑戰,所以才讓他專程叫來典韋,他可是知道典韋的厲害,那已經超出了人的極限,放眼天下,怕是唯有張遼與呂布能與他一戰吧,這甘寧雖然厲害,但恐怕要吃個虧了。
張遼似乎看出了史阿的想法,呵呵笑道:“甘興霸是上等猛將,勇敢堅毅,豪爽開朗,善用戰術,輕財好施,士兵樂於從命,論武力,如今我軍中怕也只有典韋與趙雲能壓服他,但他的缺點也很明顯,是個刺頭,自恃武力脾氣暴躁,桀驁不馴,江湖習氣重,殺戮重,甚至違抗命令也不無可能,是柄雙刃劍,所以讓典韋先壓壓他的傲氣。”
史阿這才恍然大悟。
張遼嘿嘿一笑:“走,出去看熱鬧。”
大帳外就是校場,校場上還有一營士兵正在操練。
甘寧出了大帳,看着緊跟着出來的典韋,大笑道:“典中郎,可要讓你的人馬迴避?莫要被我打敗,落了汝第一猛將的聲望!”
典韋沒有說話,看了甘寧一眼,取下了腰間長劍,擺開架勢,做好了赤手搏殺的準備。
甘寧看到典韋如此利索,也摘下長劍,一甩衣衫,揮提着碩大的拳頭,露出森白的牙齒,大喊:“來戰!”
“戰!”典韋嗓子裏發出近乎咆哮的低吼,整個人陡然迸發出兇悍的氣勢,全然不似方纔那個沉默的訥漢,猶如一頭兇惡的猛虎朝甘寧撲來。
甘寧不是弱手,瞬間就判斷出典韋極爲厲害,他立時繃緊了弦,大吼一聲,爆發出最大的力量,向前迎擊。
砰!砰!砰!
兩人轟然撞在一起,拳**加,衣衫烈烈,猶如兩頭兇獸搏殺,激烈無比。
張遼與史阿出來,看着二人搏殺,也不由暗驚典韋的進步,典韋平日裏與他比試都是收了幾分力氣,更沒有什麼兇悍之勢,此時與甘寧比鬥,卻全然爆發了出來,戰鬥力何止提了一成。
而甘寧也是以猛爲主,大開大合,與典韋搏殺成一團,一時不落下風,讓張遼不由暗贊,傳說中百騎劫魏營的甘興霸果然不同一般。 大意了!大意了!甘寧想這麼喊,但心底卻知道,就是不大意自己也打不過這典韋。
轉瞬又是十幾招過去,甘寧已經退後了十餘步,期間他大吼着拼着受傷搏殺了幾次,想要擊退典韋,但幾次突襲都失敗了,典韋的兇悍壓到了一切,他的突襲反而成爲破綻,受了幾拳,渾身疼痛。
張遼看到甘寧落在下風,嘴裏怪叫着應該是蜀地的方言,再也沒有了剛纔的霸氣,不由暗自好笑,看火候差不多了,當即喝道:“到此爲止,日後想要切磋隨時都行。”
典韋最聽張遼命令,他佔據着上風,說收手就收手,立時後退脫離戰場,甘寧也作罷,微喘着氣,看着典韋,眼睛瞪的滾圓:“典韋兄弟,不愧是主公麾下第一猛將,老甘打不過。”
此人倒是個直性子,打不過就直接說出來,絕不遮遮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