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毅超不是鋼鐵戰士,他也是肉體凡胎,五根手指加上長長的指甲就等於是五柄匕首同時紮了進去,而且還是帶着毒的利刃。
超子的眼珠子已經開始往上翻,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臉色如白紙一般,全身的肌肉因爲疼痛不由自主地顫抖着。眼前這一幕,查文斌用帶着哽咽的語氣說道:“忍着點,我馬上帶你走!”
用單手壓住被刺穿的腹部,深吸了一口氣後,抓住那隻毛僵的手臂猛地向外一拉,一陣溫熱隨即給噴射的滿臉都是。超子疼得大叫一聲,接着就開始昏死過去。
在這種情況下,查文斌只能儘量讓自己鎮定,他強行拉出了昏昏欲睡的三足蟾,它是治療外傷的不二選擇。小傢伙倒也賣力,甩開大舌頭用力的舔着,一隻金黃色的蛤蟆不多久就被染成了紅色。
他的傷口有些太大了,不得已,查文斌鋪開一塊布,這裏面裝的是一排排的銀針。胡亂取出幾根後穿透傷口的兩側,然後彎成一個結,權當是暫時縫合用,就這樣的配合情況下,完全止住傷口的時間也用了整整半小時,不誇張的說,超子的血留了有一臉盆之多,要不是他體質好,換做查文斌怕是早就已經失血過多而去了。
接着,超子的身體開始發冷發熱,人跟着就打擺子,查文斌知道這是屍毒在發作,而且還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內臟,就這樣的情況下,若是不能先行出去,怕是撐不過半天了。不得已,他決定先救眼下能救的人。
甜婚蜜寵:總裁老公夜夜撩 脫下自己的外套給超子披上,簡單的收起幾根滅魂釘之後就照着記憶裏那副地圖所畫的出口方向奔去。按照圖中所記載的位置,從這裏出發要是原路返回相當於橫穿了整個地下通道,要走多久,查文斌沒有底,那些錯綜複雜的路線很難確保不走叉。如果從這片打着“?”的一線天穿過去,路程起碼可以節省一半。
以超子目前的狀況來說,時間就等於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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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起已經昏迷的超子,查文斌快步的小跑,一邊走一邊打氣道:“你堅持堅持,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千萬不能睡過去知道嗎?”
超子那沾滿血的手臂就貼在他的臉頰邊,查文斌能察覺到超子的手指蹭了一下自己的臉,那就是他給自己的迴應,於是他腳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
這是一場和閻王的賽跑,比的是他和前來索命的小鬼誰走的更快。很多年前,超子曾經在一罈酒裏救過一個嬰靈,那個嬰靈已經在上一次楊村中學的時候保住過他一條命,這一次能不能挺過去,就全看他自己了。
這會兒他們兩人身上都沾滿了血腥味,這對於殭屍來說無疑是最刺激的存在,黑暗中已經有不安份的東西開始蠢蠢欲動了。
超子的被查文斌用布條捆在自己的腰上,他一手拿着出鞘的七星劍,一手扶着背上的人,如果眼前有東西敢阻攔,就算是肉搏他也準備開出一條路來。
查文斌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不懷好意的東西在跟隨,有好幾次那個距離都已經很接近了,他甚至可以聽到殭屍因爲嗜血的幸福而發出的嘶吼。但是奇怪的是,每每當這種危險就要觸及到自己之時,都會有一陣急促的“嗒嗒”聲響起,用超子的話說,那是高跟鞋的聲音。
就這樣,在不斷的有危險來臨又解除的情況下,查文斌一口氣揹着超子跑出去三裏地,期間他無數次想回頭看看那聲音的主人到底是什麼樣卻又不得不放棄,因爲透過自己的後背,他了解到背上那個人的身體已經越發開始虛弱了。
當眼前開始出現一道被炸塌的石門之時,查文斌第一次感覺到希望到來的如此之快,他走出了一線天。當他滿懷希望的想踏過早已倒塌的亂石衝進去的時候,一堵被水泥和碎石混合而成的高牆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礙,這裏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封死了!
“嗒、嗒、嗒”那聲音又來了,如果那是腳步聲,它是朝着自己而來的,已經越來越近了。
這是一條死路,背對着自己身後那奇怪的聲音,查文斌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轉過身,他的眼睛如同已經發怒的公牛,手中的七星劍興奮的不停抖動,離着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人影。黑暗中,那個人影埋着“嗒、嗒”的步子慢慢向自己靠近,無邊的煞氣如同噴涌而出的岩漿,只是岩漿是火熱的,而它是陰冷的。
查文斌盡然後退了一步,是的,他後退了!他是被眼前這股氣勢逼退的,完全處於人的本能,手中劍在顫抖,他的手臂也跟着抖,劍是因爲遇到對手了,而手則是因爲恐懼!
就在此時,“轟!”得一聲,突然間在他的左側一陣亂石飛過,強烈的火光讓查文斌下意識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他卻沒來得及捂住自己的耳朵。
當滿臉灰土的查文斌開始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在衝自己揮動着手臂,他的嘴巴不停的張合着,但是查文斌卻聽不到他在喊什麼。
“什麼?”他大聲的吶喊着。很快,一個接着一個的男人魚貫而入,他還看到了卓雄。
一支水壺遞在他的面前,他身上的超子也被幾個男人擡了下來,幾個男人開始鋪開簡易的摺疊擔架,有人戴上了口罩,有人拿出了針筒和藥劑,有人則準備好了手術刀,一盞高亮度的射燈被點起,這些人的手法之快,經驗之老道讓查文斌暫時鬆了一口氣,他希望這一次超子能挺過去。
當他開始重新聽到聲音的時候,超子的縫合手術也結束了,在此之前他的表情從未有過變化,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那個曾經距離自己不足五十米的黑暗處。而在他的身邊,現在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穿着壽衣卻戴着黑墨鏡的男人,他同樣在看着那個方向。
戴着口罩的男人走到柳爺的身邊低語了一番,柳爺走到查文斌的跟前伸出手來道:“查先生,久仰大名,曾經我和你很近。”
查文斌的手並沒有伸出來迎接這代表禮帽的問候,而是冷冰冰地問道:“他怎麼樣?”
柳爺並沒有因爲查文斌的失態而尷尬,他大方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依舊紳士地說道:“我可以派人先把他送回去。”
“爲什麼是你派人,而不是我自己。”查文斌轉過頭,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着柳爺,這氣氛在再一次尷尬起來。
“不是,文斌,你聽我說,這位是……”一旁的冷所長見勢不妙趕緊上來打圓場,準備和他解釋。
查文斌今天完全想要給昔日自己尊重的兄長半點臺階,繼續冷冰冰地說道:“我已經找到了我想要找到的人,卓雄、大山,擡着超子,我們走!”
冷所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文斌,你!”
查文斌瞥了一眼柳爺,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說過,我不想再和組織有任何瓜葛。”
當查文斌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氣壓在了他的肩頭,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那個黑墨鏡低聲道:“沒有我,他活不了。”
表面看來黑墨鏡看似只是把手輕輕放在了查文斌的肩頭,但是此刻查文斌感覺自己已經被人死死的按住了,就連想站立都完全不行。
“好大的力氣。”他心裏嘆道。
“他的屍毒已經傷到臟器了,等你走出這個地方見到陽光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看來馬老鬼在剋制殭屍這條路上依舊是不如我的,嘿嘿!”那人竟然開心的乾笑了起來。
查文斌臉色一變道:“你是誰?”
那黑墨鏡並沒有理睬,反而徑直朝着地上的超子走去,兩邊的人紛紛給他讓出一條路,那壽衣男子在蹲下前還朝着遠方的暗處看了一眼。
他從自己的袖子裏頭掏出了一根黑乎乎的東西,誰都沒看清楚是什麼,等到查文斌跟着走過來的時候,躺在地上的超子“啊!”得一聲慘叫,原本已經昏闕過去的他瞪大了眼睛坐了起來,額頭上的青筋幾乎就要爆裂,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鉛球。
“咚”得一聲,超子再次重重得摔倒過去。 黑墨鏡看着就不像是一個善茬,下手一個“黑”字了得,原來他剛纔是把超子剛剛縫合的傷口又重新撕開了,那般疼痛讓昏迷中的人也痛得醒過來,烏黑的血再次浸溼了一大片肌膚。
此時,站在人後的查文斌看到超子的肚皮裏頭有東西不停的起伏着,而黑墨鏡則用自己那根幹樹枝似的手掌死死壓在傷口上。超子額頭的汗珠就跟瀑布似得狂瀉,已經發白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牙關之間的碰撞只“咯咯”作響。
“會不會有事?”卓雄低附在查文斌的耳邊小聲問道,這個黑墨鏡的手段他已經見識過了,手法詭異無比,他估摸着這廝要是下黑手,他們幾個人加起來能不能擋得住。
查文斌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死馬當做活馬醫。這人說得倒也沒錯,自己若真要強行帶人出去,超子未必能撐到外面。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那黑墨鏡身子向後一轉,衝着查文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漆漆的大牙道:“小娃,拿根長香來。”
小娃?查文斌倒是不建議他這麼稱呼自己,利落的遞過去一根長香,黑墨鏡拿着長香繼續道:“火?”
查文斌又照做,點了火摺子把那香給點上,黑墨鏡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心滿意足的轉過身去低着頭把那燃着的香湊上了超子的傷口……“嗞啦”一聲,一塊皮肉被燙得焦黑,黑墨鏡蹲在地上嘀咕了一陣,卓雄氣得都想砸人了,他聽到那黑墨鏡說的是:“溫度還行……”感情他這是拿人肉做測試的。
超子開裂的肚皮上有一個小黑點露在外面,那黑墨鏡就拿着長香對着那小黑點後面,保持着一指左右的距離,沒一會兒,那個小黑點就開始動了。
“活得。”查文斌嘀咕了一聲,繼續再看,那個小黑點已經出了半截,渾身黑的發亮,那黑色的周圍是紅色的觸角,都還在動着。看到這,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東西是蜈蚣!
長香燃燒的溫度迫使這隻已經鑽進超子體內的蜈蚣開始奮力往外倒退,但是它那圓鼓鼓的肚子讓此刻它的挪動顯得很艱難,那身子掙扎着舞動着數不清的觸角讓人覺得心裏發麻。
待那隻蜈蚣全身退出的時候,這時人們纔看清,它足足有一根筷子長。通體烏黑,那密密麻麻的腳有恐怕不下千對,只是身子鼓的太圓,活像是一根香腸了。
黑墨鏡用手捏起那隻蜈蚣瞅了一下道:“這下差不多了。”接着他按着那蜈蚣的頭往超子裂開的傷口山一頂,又把那手上的香往它腦門上一放。那蜈蚣一吃痛,急得張口就咬,一對鋒利的螯鉗狠狠得夾住了超子的傷口。
黑墨鏡眼疾手快,丟下手中的長香,一手按着那蜈蚣的腦袋,一手抓着後面長長的身體,死死的一扭,那蜈蚣的身子便和腦袋搬了家。
蜈蚣的被擰下來的身體迅速的乾癟下去,地上大灘黑色的血跡散發着濃郁的腥臭味,而它的腦袋則依舊留在超子的身上,那對螯鉗就像是訂書針一般把傷口牢牢地貼合在了一起。
看到這,查文斌是歎爲觀止,這種手法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用蜈蚣吸出那些髒血,再用蜈蚣縫合傷口。待那黑墨鏡起身,查文斌也換了一種語氣抱拳道:“前輩可是認識家師?”
黑墨鏡轉過身看着查文斌,用手比劃了一下道:“當年你才這麼半點大。”他的手勢顯示當年的查文斌還是個嬰兒,接着便轉過身去輕聲地說了一句:“作孽啊。”
看來此人不但認得師傅還見過自己,查文斌對於自己的身世一直是耿耿於懷,如今見到有人對自己的過去了解,哪肯放棄,便接着說道:“前輩,能否借一步說話?”
不料那黑墨鏡卻揹着身子搖搖手道:“過去的就過去了,相比起我那個徒弟,他老馬總算是有人給他送了終,你又何必再問那些早就過去的事兒了。”
“可是……我,”查文斌依舊不甘心,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您徒弟是?”
“形而上謂之道,形而下謂之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你師傅盼你好好做人,給你取了文斌二字,意爲文武雙全,國之棟樑,他教出了一個好徒弟;而我依舊是在這條道上越發的沉溺,後來收了一徒弟,單名一個‘玄’字,查掌教應該見過了的。”
“是他?”查文斌雖然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但這般得到了證實,那心中的驚訝自然就露了出來,他一直奇怪爲何玄會在最後時候管他叫做師兄,看來自己和他真的是有些淵源的。
“你幹得不錯,天正道至少在你手裏還有點那麼像點話。”說這話的時候,黑墨鏡的臉上抽了一下,這個細微的變動,查文斌捕捉到了。
這時,柳爺走了過來插話道:“這位小兄弟沒事了吧?”
查文斌蹲下身去抓過超子的脈搏,脈象的確是平穩了下來,呼吸和心跳也都恢復到了正常的節奏,看樣子除了失血有點多,其它倒是暫時無大礙了。虧得這位身穿壽衣的墨鏡男,不然這超子必是九死一生。
既然人家出手相救,自己再不客氣一點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不過他對這些來組那個“組織”的人,依舊沒有半點好感。
查文斌擠出一絲笑容道:“命是暫時保住了,但是我還要儘快把他送出去,失血過多。”
“失血的問題好解決。”只見柳爺一招手,後面一個大漢把背上的行囊放下一放,嘩啦扯開拉鍊,裏面一包包的血漿按照血型一一堆放好。這架勢,別說查文斌,就連卓雄都吃了一驚,這哪裏還是個救人隊伍,這條件比一般的野戰醫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了。
另外一個眉清目秀剛給超子縫合的人已經用試紙匹配好了血型,說話間連血漿袋子都掛好了,看這樣子,查文斌暫時鬆了口氣,不過他也明白,人家如此不過是在強行留他。
“說吧,要我做什麼,我欠你一條人命。”
“夠痛快啊,十年前,我們這裏的大部分人都來過這裏,有些事,想必冷老也和你說過了。這十年來,但凡是當年活着從這裏走出去的人,每隔一年都會死一個,如今就只剩下我們這點人了,託你的福,再一次找到了進來的地方,人活着總得搞明白一些爲什麼,總不想死的那麼不明不白。”柳爺乾咳了兩聲,用手帕捂着嘴巴,輕輕擦拭了一下又揣進了兜裏,他繼續說道:“查先生,你和他們的誤會我也得知一二,不過這次純屬私人事情,冷老也算是您的朋友不是,總不至於見死不救吧?”
冷老的表情略有些尷尬,只是幹看着查文斌也不講話。
“要我做什麼?”查文斌沒有拒絕,他不喜歡繞彎子。
柳爺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高興道:“有了你,加上這位高人,基本可以事半功倍了。十年前,我們就是吃了這點虧,我是個軍人,也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這世上真得有我們對付不了的東西,比如這位小兄弟受的傷。”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但是我總想到這兒來一次,看看我們到底是受了什麼樣的詛咒。”柳爺接着說道:“還有,如果可以,我想把當年在這裏失去的兄弟都找回去。”
後面這一條理由,查文斌還覺得這位柳爺像條漢子,他照實說道:“恐怕有些難,我這兄弟就是拜你那些兄弟所賜。”
“你是說變成殭屍了是麼?”柳爺之前自然是已經見過了,但是他再次聽到這個消息,臉上不免也變得難看了。
查文斌點點頭道:“不錯,殭屍,被咬過的人都會變成這樣,不過倒是有個地方是例外,或許冷老會對那個地方感興趣;不,應該是對那個人。”
“誰?”
“王軍!”
柳爺和冷老同時驚訝地問道:“他還活着?”
查文斌把自己見到王軍的事情說了一遍,唯獨,他隱瞞了手上的那枚吊墜。
“走,帶我們去找他。”柳爺有些等不及了。
“穿過這一片就是。”查文斌用手指着眼前那一片漆黑,這時,那個黑墨鏡突然往前一竄,根本來不及留下任何話,他就獨自一人消失在了那片漆黑中。 柳爺見自己帶來的“高手”就這樣不辭而別了,自然是準備要帶人追上去,但查文斌卻搶先一步攔在了前面說道:“能告訴我,他是什麼來歷嘛?”
柳爺苦笑道:“說了查先生或許不信,對於這個人的底牌我一無所知。”頓了頓他又說道:“在中國,如果我想調查一個人的背景不會超過十分鐘,但是這個人就像一張白紙。”
查文斌不甘心,他不願意放棄去了解這樣一個對自己的過去了如指掌還頗有淵源的人,他追問道:“那他?”
“上頭派的,只說是個高人,和你一樣的高人。”柳爺這話說的漂亮,查文斌聽了卻不怎麼感冒,因爲他似乎看出那個人的一些端倪,身上的鬼氣遠比陽氣要重,再看他的手,鬼道者無疑。
對於鬼道,查文斌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了,但是此人像是並無疑隱瞞自己的身份,一身壽衣招搖過市,而且他剛纔對超子的施救手法似乎更像是蠱術,這種源自古老巫術的一脈在他們道家早就消失了千年,現在也不過在西南邊陲和南洋一帶略有所聞。
蠱術在正統道家的眼裏是會被視爲邪術的,登不了名門正派,又怎會跟自己的師傅馬真人扯上關係,而且玄還稱自己爲師兄。這一連串的疑問在查文斌的腦海裏閃過,無論如何,他都要跟那個黑墨鏡問個明白。
都這會兒了,查文斌是不得不加入柳爺這個隊了,他也不含糊,丟下一句話就開路道:“我在前面,我那個兄臺拜託你派兩個人看着。”
“你放心。”柳爺這邊的人馬也立刻跟上,他們的裝備好,足夠的照明和物資,武裝到牙齒的隊伍,就真遇上三五個毛僵,憑這火力那也是頃刻之間打成一灘泥的節奏。殭屍是挺可怕的,但那是對於只有大刀長矛的古時候,殭屍的速度和它的怪異的身體纔會對人產生巨大的威脅;但是現代社會,對於擁有強大火力的戰隊,殭屍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變異的屍體罷了,一顆子彈過去照樣穿孔,一梭子過去連鋼板都能打穿何況是屍體。
查文斌擔心的倒不是那些殭屍,他更擔心的是那個聲音,那個“嗒、嗒、嗒”得腳步聲,那股子對他的壓制的煞氣一直到現在已經殘留在腦海裏,如果剛纔不是他們及時的出現,或許這會兒他已經在和馬真人在地府下棋了。
要說之前穿過這片一線天,那是閉着眼睛硬着頭皮跑的,他的注意力當時全部放在了背上重傷的超子,沒有閒暇去關注那些四周有的沒的,全憑憋着一口氣一路到底,那是在和閻王爭分奪秒。現在要查文斌重新倒回去走一趟,那就等於是去到了一個陌生地方。
風景從來都是需要慢慢欣賞的,地獄也不例外,若是閉上了眼睛,黃泉路和自家門口的鄉間小道比或許就是寬上了那麼幾寸而已。
這些黑色的巨石如同石板一般平滑卻又有着大理石般的反光,黝黑而閃亮的巨石給人的是無比的壓抑,行走在中間的人渺小的如同地上的螻蟻,那些或有或無的白色紋路在石壁上如同一條條蜿蜒的巨龍,互相盤根錯節,讓人歎爲觀止。
這些巨大的紋路如同一個個古老的符號,那麼這些光滑的石壁就是一張張空白的黑色符紙,只可惜這些紋路太大了,查文斌看不清全貌,他只是憑藉着自己的感覺,他覺得這些紋路並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有生命的。
符這種文字的來源誰都說不清個具體,最同行的說法是根據五行受力後留下的形狀演變的,但是就和中國漢字甲骨文的起源一樣,任何類似文字都是有自己的起源的,而道教的文字至今仍然是個迷。如同那些難懂的經文,道士們只會念,但是翻譯成白話文,誰也說不清其中的意思,同樣的是那些符文,會畫的不在少數,能讀懂其中真正意思的,的確是寥寥無幾。
這行人往裏走了約莫有半個小時,依舊看不到出頭的意思,柳爺便趕到前面去問道:“查先生,方纔過來的時候花了多久時間,走了多少路程?”
查文斌停下來一想,剛纔好像自己一口氣衝出來真的沒花多久,總得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四五里路的樣子,按照他們眼下這速度行走,也該到了那個平臺處了。
“應該快了,再往前走走,我剛纔跑得急,想想不會差太遠。”
柳爺怕查文斌有誤會,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像先生這樣的高人自然不會搞錯的。”
查文斌不作答,他的腦海裏滿是那種腳步聲,低着頭只顧自己趕路,他的身邊是大山陪着,卓雄則在那擡着超子的擔架附近,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耍花招,這一點他必須得備着。
待查文斌再次走到那個石臺前方的時候,他的腳步停下了,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下了。但凡手上有燈的人全部都把光線聚集到了那塊巨大的石頭下方,那兒有一個人,一個身穿壽衣的人,他在那兒懸空着,他的雙腿還在不停得踹動,他的手舞動得頻率已經不高了。
查文斌眯着眼睛盯着那人,從後背看,他是那個黑墨鏡無疑。一絲難以察覺的黑線出現在了查文斌的眼中,他大聲喝道:“救人,他被吊着了!”
黑墨鏡被吊着離地足足有三四米高,幾個人衝了過去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麼好辦法,就在此時,卓雄一把奪過身邊那人背上的跨槍,“呯”得一聲,槍聲在這個狹小細長的一線天久久迴盪,震得人耳朵發麻。
那黑墨鏡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跌落下來,又恰好被地上的幾個人伸手接住,他很輕,輕到接住他的人以爲接住的只是衣服,他的重量在人的手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好身手!”柳爺給卓雄丟下這樣一句話後便急匆匆的趕到前方,黑墨鏡這會兒正躺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氣,他那口黑漆漆的牙齒上面已經滲出了點點血絲,在這些強光的照射下,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顯得格外猙獰。
“他不喜歡光,都讓讓。”柳爺吩咐那些人退下,又準備叫醫生過來給瞧瞧,但黑墨鏡卻掙扎着爬起來揮手示意不用,只是自己背過身去幹咳了好一陣子,又從懷裏不知道摸了一個什麼東西吞了下去。
查文斌在現場撿到了一截黑色東西,那是一束頭髮,長度大約有兩臂,被卓雄一槍打斷,看樣子,吊着黑墨鏡脖子的就是這團頭發。
作爲晚輩,他先走了過去試着扶着黑墨鏡,當他的手接觸到黑墨鏡的手臂時,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很細,這寬大的衣袖下面幾乎沒有捏到黑墨鏡的手臂,他的胳膊真可以用骨肉如柴來形容。
黑墨鏡坐在地上咧着嘴乾咳了幾聲,用那種難聽的聲音乾笑道:“老了,着了這點道,剛纔救你小兄弟一命,還想着那老鬼欠我一個人情,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你給還上了。”
“前輩,可有看到是什麼東西作祟?”查文斌這話問得相當客氣。
“雅森!”這兩個字,黑墨鏡的發聲相當準確,但是查文斌沒聽懂,他又跟着問了一句:“什麼?”
黑墨鏡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道:“是雅森,就是禁婆,這地方還能見到這東西,真教人意外。”
柳爺這一路已經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了,聽到又冒出一個新的,便緊張地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見過跳大神的婆娘沒?”黑墨鏡乾笑道:“那些個把臉蛋塗的花裏胡哨跟猴子屁股似的鄉下老女人,嘴裏一天到晚嘰裏咕嚕的不知道念些什麼鬼玩意就敢出來招搖撞騙的都說自己是禁婆。不過她們都是假的,天下哪有那麼多禁婆,真要是讓那些個婆娘見到禁婆還不嚇尿了褲子,嘿嘿。”
“跳大神的?把你吊上去了?”查文斌有些不解。
“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南洋,和那邊的巫師鬥法,去的時候曾經在廣西一座老寨子裏頭見到過那種東西,當地人叫它是‘雅森’。雅森就是禁婆,能使幻術,最厲害的就是它的頭髮,凡是被禁婆盯上的人死相都很難看,要是你們再晚來一會兒,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沒了,剛纔它的頭髮都已經伸進我這兒了。”說完,黑墨鏡在自己的胸腔附近比劃了一下。
“大意了大意了。”他又幹笑了幾聲道:“那東西怕火,跟你一樣有個火摺子在手就什麼都不擔心了,我且問你小娃娃,這附近是不是有水?”
“有,前面有一條地下河。”查文斌如是說道。
“那就對了,在水裏是禁婆的天下,我們要過河,有禁婆把守的地方纔是有意思的地方。”說完,黑墨鏡又幹笑了幾聲,那笑聲這一次在查文斌聽來是死亡…… 黑墨鏡鬼道者與正道從江湖上來講自當是對立的,這就像小說裏通常魔教和六大門派之間的恩怨一般,相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黑墨鏡身上雖有鬼氣卻沒戾氣,有死氣卻沒有煞氣,這讓查文斌有些不好判斷。眼下看來,此人非但與自己有些淵源,還可能牽扯到更遠的關係,出手救人同樣毫不猶豫,這一干人倒與那處處心機的組織中有人有些區別。
那柳爺生的豪放,做事看似也仗義,一派正氣作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各個都有些本事,且聽從命令,組織紀律性極強,對待冷老那樣的前輩都是客客氣氣,這也讓查文斌那顆牴觸的心有些微微放鬆。
被那黑墨鏡描述了一邊禁婆之後,現在到處都是風聲鶴唳,哪一個人都得打起二十四分精神來,就連那個出手厲害的老頭都差點被吊死了,誰想冷不丁被一團頭髮給拖走了,那豈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這幫人到底是有素質的,能武的走在外圍,前後兩挺自動步槍互相緊靠;能文得豎起耳朵收集消息,睜大眼睛環顧遠方,僅僅是一個隊形的切換就立刻把這隊人馬變成了滴水不漏的防禦陣型。
再不說,前頭有那黑墨鏡和查文斌開路,這兩人上戰場或許不行,但在這些玄乎的世界裏,只有他們才能真正的左右。
這一回,黑墨鏡也不敢託大了,他的手掌裏頭三寸長的白色小蛇盤着,那腦袋是扁三角形,猩紅的信子時不時得朝外面吐着,一對紅色的眼睛就跟石榴籽似得溜光發亮。
這東西查文斌瞟了一眼就認得,如果說它手裏的那隻三足蟾是神物,那黑墨鏡手上那條小白蛇可以算得上是仙物了,此物來自南疆,有個奇怪的名字叫做“窺”。這種窺蛇和普通蛇最大的區別還不是它那獨特的顏色和短小的身材,而是它有腳和角。
這種蛇有四隻腳,只是它的腳已經不能用來行走,蛻化成了身體多餘的部分,而在它的眼睛上方各有一塊凸起的硬骨,看上去和“角”十分相似。曾經在古時候有人在南疆一帶捕捉到過這種蛇,因其形狀被視爲是“龍”得真身,所以得到了當權者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