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看著遲靜言,眼眸清亮乾淨,宛若用水洗過。
他忽然覺得,遲靜言有的時候看似瘋癲,行事乖張,不考慮什麼後果,其實她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這時,冷漠走進書房,對張翼點頭打招呼后,他對著端木亦塵和遲靜言拱手作禮,「屬下參見王爺王妃,人已經抓住了。」
端木亦塵和遲靜言去看真正的大姦細是誰,經過張翼身邊時,張翼對著遲靜言深深鞠躬,拱手,語氣里滿滿的都是欽佩,「王妃,您的大臣若愚,張某真心實意的欽佩。」
遲靜言聽后,頓足在他身邊,伸手去扶他,「張先生,我這點小花頭,不值得你欽佩,倒是紅煙,她可是滿心歡喜的著你,愛著你,你要好好好抓住機會才是。」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翼對遲靜言的拜服,頓時變成了尷尬的臉紅。
……
端木亦元安插在七王府的大姦細,順利被揪出來,而且按照遲靜言的意思,連夜捆起來送刑部。
膽敢在七王府做姦細,這可是蔑視皇族,被殺頭的大罪,怎麼不要驚動刑部。
刑部尚書董大山這幾天一直神經緊繃活在惶恐中,雖然文昌帝因為忙著宮裡新建人工湖的事,暫時沒有追問他案子進度,他一刻都不敢鬆懈。
至於七王爺端木亦塵,他也不再抱希望了,人是會變的,娶了遲靜言后的七王爺,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就聰穎睿智,是先帝膝下那麼多皇子里最穎慧,最有出息的兒子了。
人緊張到一定程度,就要找地方發泄,不然,神經很容易崩斷。
這不,董大山就找地方發泄了,他新娶的小妾也正對他這段時間一直都不陪她,抱怨頗深。
兩個各尋所需的人,一拍即合,很快滾到床上。
別看董大山年逾五十了,尋得良藥,老當益壯,三下五除二就把小妾的衣服給撕成了碎片,正要繼續發泄,家丁在外面敲門,口氣很驚慌,「老爺,您睡了嗎?」
好事被人打斷,董大山異常煩躁,對著門外吼道:「什麼事?」
「七王府抓到一個姦細,押送到了刑部,周大人讓您過去一趟。」
「我知道了,你去告訴周大人,說我天亮后就過去。」董大山以為又發生什麼乞丐被殺之事了,聽下人說只是七王府抓到個姦細,立刻覺得只是小事而已。
下人沒走,隔著門,又說:「老爺,周大人說,務必讓您現在就過去一趟,七王妃說……」
董大山從床上坐起,聽到「七王妃」三個字,興緻立刻減半,「她說什麼?」
「她說,老爺如果今天晚上不去刑部的話,她明天早晨就來找夫人好好聊聊治理後院的事」
董大山整個人被嚇的一抖,起身就要走,如花似玉,又正需要某種需求的小妾不願意了,抱著他的腰,就是不放,撒嬌道:「老爺,妾身不放你走。」
董大山以最快的穿褲子,要繫上腰帶,小妾不樂意,他心煩氣躁,也沒了憐香惜玉的耐性,撥開她的手,把她用力朝床裡邊甩去,「老爺我有急事,你要再給我添亂,當心我讓夫人按照七王妃那樣管理你們。」
七王妃遲靜言現在還不知道,自從她對七王府雷厲風行的展開了,驅趕側妃行動后,在各位官員的小妾耳眼睛,她儼然成了母老虎的代名詞。
小妾果然不再吭聲,董大山系好褲腰帶,想著剛才利用兇殘如虎的七王妃嚇唬自己嬌滴滴的小妾,到底還是於心不忍,系好褲腰帶,爬到床上,親了她一口,又安慰了幾聲,這才離開。
董大山的小妾,目送董大山離開后,一邊心裡感嘆著七王妃猛於虎,一方面又想著如果能學到她的手段,那該多好,不說她能獨佔董大山吧,至少在董府會佔有一席之地。
遲靜言暫時也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在有人討厭她的同時,也有很多人把她當成了學習的榜樣。
……
只是把抓到姦細扭送到刑部那樣的小事而已,端木亦塵和遲靜言根本不用出馬。
他們兩個去確定了一下,真正的大姦細是誰,又繼續回書房。
書房裡,夫唱婦隨,很溫馨有愛的一幕。
端木亦塵看似在王府是徹底失去了主權,甚至連話語權都沒有了,其實,只是對遲靜言的寵愛而已,她想做什麼,他都默認。
包括今天晚上,遲靜言並沒有告訴他的,要捉藏在府里的姦細,她沒說,並不代表他沒洞察到。
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熱鬧如白晝的七王府終於安靜了下來。
遲靜言看完賬本的最後一頁,合上賬本,發現端木亦塵一直在看著她,而且看樣子時間還不短了。
她朝他翻了個白眼,說:「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嗎?」
遲靜言只是套用了一句現代人常說的話,沒想到端木亦塵非但沒有嘴角抽搐,反而一本正經地又盯著她看了好久,然後很認真地點頭,「嗯,我還真沒看到過像愛妃這樣美的美女。」
「哼。」遲靜言看似很不屑地冷哼一聲,同為女人,被人,尤其還是喜歡的男人誇讚,心裡終究還是美滋滋的。
端木亦塵拉住她的手,還有話說:「言兒,你寫給我的情詩呢?」
遲靜言撇撇嘴,「沒有。」
「為什麼沒有?」端木亦塵一本正經地揪著這件事不放。
「因為我本來就沒寫什麼情詩。」遲靜言實話實說,所謂情詩,不過是她揪出姦細的一個借口而已。
「這怎麼能沒有呢。」接下來的時間裡,端木亦塵對遲靜言,就她說的那首壓根本沒寫的情詩做了很長的利弊分析。
關於利,他一帶而過,無非是他還沒收到到遲靜言寫給他的情詩,心裡其實非常期待。
至於弊,他倒是說了一大堆,這件事,肯定是要讓端木亦元知道,哪怕早就知道姦細是他安排的,暫時也只能裝作不知道,而且還要讓他做主。
端木亦元裝腔作勢,肯定要問清來龍去脈,情詩成為最為關鍵的陳述點,怎麼能少呢。
遲靜言又不是笨蛋,以端木亦塵的文采,不要說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給他構思寫詩,就是明天一早站到金鑾殿,對他來說即興做詩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遲靜言難得看到他像孩子那樣,非常希望得到什麼,拒絕他,真的很於心不忍。
她走到書案邊,拿起端木亦塵的毛筆,稍微想了想,就落筆。
「塵塵,塵塵,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塵塵,塵塵,我愛你,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金碧輝煌,大氣磅礴的金鑾殿上,文昌帝貼身大太監周福凝讀完這首七王妃創作的情詩,大氣不敢出,心裡默默暗嘆,這七王妃外界傳聞人彪悍也就算了,真沒想到寫的詩也是這般的……
他想了好久才想起四個勉強可以形容的詞語,「與眾不同。」
端木亦元伸手,周寧福氣連忙把寫有遲靜言親筆情詩放到他手上。
端木亦元低頭看了看,眼睛里有一閃而過的驚訝,沒想到遲靜言寫的字這麼蒼勁有力,這倒是和端木亦元想象的很有出入。
目光從手上的詩移到端木亦塵身上,他心裡對遲靜言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今天的早朝,沒什麼太大事,除了車騎將軍負傷回京,就只有七王府昨天晚上抓到姦細一事。
至於七王妃寫給七王爺的情詩,朝堂上每一個朝臣都忍笑忍的很辛苦。
刑部尚書董大山站出來,看樣子是要對審訊一事做了詳細的描述,結果,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說不下去了。
姦細剛被送到刑部,就咬舌自盡了,還審什麼,有什麼可審。
有善於聯想的大臣當即跳出來,「啟稟皇上,鄰國大燕正和我大軒朝正在開戰,微臣以為潛伏在七王爺府上的姦細,極有可能是大燕派來的。」
早朝很快就結束,不管昇平公主被虜劫至今沒有消息,又或者是車騎將軍身負重傷,依然昏迷不醒,又或或者七王府發現了姦細,這一切都沒能影響,晚上宮裡舉辦的宮宴。
……
穿越過來這麼長時間,幾乎每一次端木亦塵去上早朝,遲靜言還在睡覺。
今天卻出了點意外。
她忽然就醒了,是被一陣小聲的哭泣聲給吵醒的。
起身,披上外套走出屋子,朝著哭聲的方向走去。
呃,看清是誰在哭,哭的人在幹什麼,遲靜言華麗麗地呆住了。
去「雲林寺」調養身體的林絮兒,在沒任何通知的前提下,她回來了,而且還在干著和她一樣姓「林」的,某位小說家寫的著名的某小說里那個嬌弱女子一樣的事。
《紅樓夢》里的林黛玉葬花,只是小說的描寫,哪裡有眼前的看了真實。
和林黛玉不是處於同一個朝代,也不是同一時空的同樣姓「林」的,是她姐姐的林姐姐拿著小鏟子,就在端木亦塵的花園裡葬花。
遲靜言看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不管這林姐姐是真心葬花,還是做給某個人看的,她都看不下去了。
天才蒙蒙亮,十二月份的天很冷,林絮兒衣衫單薄,算是愛屋及烏吧,她是端木亦塵的表妹,也就是她的表妹。
遲靜言到底還是有點不忍心,走過去把身上的外套拿下來披到她身上。
林絮兒的身子明顯一怔,轉過臉看向身後人,那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在看到出現在她身後的人是遲靜言那一刻,驚喜變成了失落。
甚至遲靜言從她眼睛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厭惡。
不喜歡的她太多了,遲靜言要真在乎的話,早咬舌自盡了。
她像是沒看到林絮兒眼底的厭惡,「你表哥上朝去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回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讓下人準備你的早膳,有什麼話,我們邊吃邊聊。」
林絮兒之所以會這麼早在這裡葬花,就是不確定端木亦塵到底在不在,聽遲靜言這麼一說后,她蹭地站起來。
站的時間太長,兩腿血脈不通,她站起來時有點不穩,遲靜言好心好意伸出手扶了她一把,被她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不要你扶!」
遲靜言聳聳肩膀,心道,不扶就不扶,收回手,轉過身朝屋子裡走去。
林絮兒看她真不扶她,還先走了,這下著急了,「你……你給站住。」
遲靜言真的放慢腳步,卻沒停下,轉過臉看了看身後人,「客氣一點說話。」
林絮兒咬住下唇,「你走慢點,我腳麻,扶我一下。」
遲靜言不管是在現代,還是穿越到這古代,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傢伙,看林絮兒不再老氣橫秋,真去扶她。
……
夏荷剛從廚房過來,就看到遲靜言攙扶著林絮兒。
跟在端木亦塵身邊那麼多年,夏荷根據背影,一眼就認出那是林絮兒。
每一次王府有事發生,林絮兒都會被王爺送去「雲林寺」調養身體,每一次,王爺解決好事情,不管多忙,都會抽出時間去接她。
她怎麼突然間回來了?
夏荷還是很了解林絮兒,她真正的為人,絕對不像她的名字,又或者她在王爺面前表現出的那種柔弱。
她的貼身丫鬟紅珠身上是經常青一塊紫一塊,雖然被人看到,她會說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其實,每個看到的人都心裡有數,哪裡是摔的,是被林絮兒心情不好時掐出來的。
「王妃。」她故意高聲喊遲靜言。
遲靜言回頭,對她笑道:「今天起這麼早?」
被遲靜言這樣一反問,夏荷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真是主子什麼樣,奴才就慢慢的就會變成什麼樣。
端木亦塵是個很早就要起床的人,她跟著很早就起床,自從被端木亦塵指派著伺候遲靜言,遲靜言不是個喜歡太早起床的人,她跟著起床的時間也晚了。
夏荷撓撓頭,難為情道:「回王妃,奴婢去廚房看了下早膳,需要讓他們現在就送過來嗎?」
遲靜言點頭,「嗯。」
夏荷像是剛看到林絮兒,「林側妃。」她給林絮兒行禮。
林絮兒很不喜歡夏荷,從她被端木亦塵帶回府上,做他伺候他的丫鬟那天她就不喜歡。
其實說到底,她不是不喜歡夏荷這個人,而是討厭所有和端木亦塵走得近的女人。
林絮兒都沒正眼看夏荷一眼,只是從鼻孔里發出不屑的冷哼聲,然後就率先朝屋子裡走去。
夏荷身為下人,臉上自然不會出現任何的不恭敬,但這不妨礙心裡鄙視她。
遲靜言讓夏荷把林絮兒的早膳也準備好送過來,這才回屋。
……
屋子裡,林絮兒看著遲靜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討厭你。」
遲靜言神色平靜,「我知道。」打量了林絮兒一番,又說,「我也不喜歡你。」
林絮兒被遲靜言的直接噎到了,「遲靜言,不要以為你利用你的那些手段,可以把我也趕出王府,我告訴你,你妄想!」
遲靜言神色依然平靜,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空腹喝茶對身體不好,她說過一次之後,端木亦塵讓人把屋裡的茶換成了水。
茶杯送到嘴邊,輕輕呷了口,「這件事你完全不用擔心,我誰都會趕,唯獨你,我不會趕。」
林絮兒在她對面坐下,眉目是滿滿的驕傲和自信,「算你還識趣。」
「不是我識趣。」遲靜言把玩著茶杯,「而是誰也不會把表妹趕出府。」
林絮兒愣住了,完完全全是被林絮兒的話給秒殺了,弄了半天,她不趕她,就因為她和端木亦塵的表親關係。
夏荷再次從廚房回來,看到林絮兒不在了,很驚訝,「咦,王妃,林側妃呢?」
遲靜言正忙著梳頭髮,「走了。」
「走了?」夏荷更驚訝了,「她怎麼捨得走的?」
以夏荷對她的了解,看不到王爺,就算拿棒子趕,也攆不走她。
遲靜言不想在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直接問她,「吃好早飯我出去一趟,如果王爺問起你,你就說我說的,一會會就回來。」
夏荷點頭,「王妃,奴婢知道了。」
心裡暗暗嘀咕,王妃真是越來越忙,也越變越來越神秘。
遲靜言喝了口粥,腦子裡想的卻是林絮兒的事,唉,她要真的只是個側妃,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