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卿有些無可奈何。
唉,罷了。
到底是自己的小娘子,吃軟飯就吃軟飯吧,好像也沒什麼。
徐瑞卿索性將自己掙來的銀子,全都一點一點攢起來,三五不時便給繁星買些小零嘴兒。
買得最貴的,應當是一個銀絲鏤空的小手鐲。
手鐲上用銀絲鏤空雕花,裡面鑲嵌了一粒紅豆。
紅豆,相思。
少年郎的悶騷,全都藏在這粒紅豆里。
而大佬,只關心:「這粒豆子,是怎麼塞進去的?」
面對這樣一個超出自己認知範疇的問題,徐瑞卿頓時一噎:「……」
「你不要管它是怎麼塞進去的,你要是妄想摳出來熬湯,我就生氣了。」
未來首輔大人的思維,逐漸繁星化。
他還不了解這小妮子?
只要是能吃的,被她看見了,她都能想到吃的上去。
他這只是率先想她所想,將她那種不解風情的想法,摁死在襁褓之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大佬一聽到他說這話,頓時歪了歪頭,滿眼寵溺……
呀,小花花,好可愛呀。
『我就生氣了,(▼ヘ▼#)』。
多可愛呀!
徐瑞卿和搜神號哪裡能想得到,大佬有時候還自帶表情腦補的。這一腦補,原本少年老成的徐瑞卿,在大佬眼中,就徹底成了無理取鬧的小妖精。
木老三瞅見徐瑞卿給自家閨女送定情信物,趕緊悄咪咪地躲了起來。
縮在角落裡格外猥瑣的看著,一邊看,一邊忍不住點頭。
好好好,看到他們之間感情好,就一切都好!
他最擔心的,無非就是徐瑞卿一步步考取功名之後,會嫌棄自己家的傻閨女。
現在一看,果然他家傻閨女魅力還是很大的嘛,傻傻獃獃的,竟然也能讓徐瑞卿上心。這如果要是不傻的話,那還不得拐個皇親國戚回家啊!
木老三絕對也是個神人。
想什麼中什麼。
後來,大佬用現實告訴他,就算傻傻獃獃的,也能夠輕輕鬆鬆拐個皇親國戚……回家就算了,她不喜歡,直接扔外面吧。
在府城停留了約莫半年。
考中舉人之後,徐瑞卿和木老三一商量,便打算即日啟程,前往京城。一邊先在京城安家,一邊等待來年的會試。
有好幾個要好的舉子,也跟著他們一起上京。
也正是在上京途中,他們才知道,一直以來他們較為推崇的徐瑞卿,竟然有個准娘子,而且還是個痴兒。
徐瑞卿在他們這些人之中,學問屬於最上乘。
堪稱無人能及。
在府城時,知府大人曾親自接見,而且待他比待常人更為親近。足可見知府大人是覺得,徐瑞卿定然能夠更進一步的。
他們也都以為,等徐瑞卿參加會試之後,入了大官們的眼,說不準會成為哪位大官的乘龍快婿。到時候在官場上,背靠大樹好乘涼,一路平步青雲。
他們這些同窗,也能夠一併沾沾光。
結果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有位準娘子!
而且還是個痴痴傻傻的痴兒。
這不是自斷前程嗎? 等於到時候入了官場,不僅沒有岳家扶持,還有個拖累一直在扯後腿。
於是便有人趁著繁星和木老三不在的時候,低聲對徐瑞卿試探問道:「徐兄對日後可有什麼謀算?」
徐瑞卿慢慢轉悠著火上的烤魚,抬眸:「嗯?文安兄何意?」
「不滿徐兄,我李家在朝中有一門遠親,故而對朝堂也算是小有認知。朝中一直流傳著一句話,那就是朝中有人好辦事,無人寸步難行。即便是滿腹學識,學富五車,若是無人扶持,也只會落得個備受打壓的結果。」
「哦,所以文安兄的意思是?」
李文安見他主動發問,於是愈發壓低了聲音道:「徐兄,難道你就真打算跟一個渾渾噩噩的痴兒過一輩子么?」
徐瑞卿面上慣有的笑意稍淡,薄唇微抿。
雖然自家小娘子是傻沒錯,但傻又沒花你家銀子,憑什麼說她?
未來的首輔大人這護短也是護到了骨子裡,一聽到有人說繁星是個痴兒,頓時就不開心了。
「且不說徐兄學富五車,跟一個痴兒完全無話可說。就說等徐兄日後入朝為官,掌家夫人是個不諳世事的痴兒,這如何能使得?
得不到岳家支持便罷,反而還要受岳家拖累,徐兄日後為官,只怕是寸步難行。」
李文安說得極為嚴重。
徐瑞卿只是不動聲色,順著他的話問道:「那文安兄覺得,徐某應該怎麼做?」
連自稱都變了,成了冷淡疏離的『徐某』。
可李文安半點沒覺察到:「其實,徐兄若憐惜你的准娘子以後無人照顧,那以妾室的身份養在後院就是了。沒必要非得讓她佔據正頭夫人的位置。」
「我剛才不是跟徐兄說,我李家有一遠親在朝為官么?那可是朝中的二品大員,家中有一獨女,眼光甚高,非人中龍鳳不嫁。我觀徐兄,就是絕對的人中龍鳳,到時候我可為徐兄引薦一二……」
話說到這份上,徐瑞卿算是知道這李文安打的什麼算盤了。
知道自己才學一般,人品一般,所以將主意打到他身上。
要是他徐瑞卿能攀上二品大員,到時候,他這個同窗也能水漲船高。
他若還是村裡那個病死在床榻上都無能為力的徐瑞卿,說不準為了往上爬,會毫不猶豫答應這個建議。
但現如今……
他並不是身處絕境。
徐瑞卿雖然自認不是迂腐之人,但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境,有些原則,他不會放棄。
譬如說,恩將仇報!
而且一想到繁星為妾,上頭有其他女子壓著她。
女子的嫉妒心,本就強烈,到時候欺她、辱她、嘲笑她是個痴兒。
徐瑞卿一想到這,就莫名覺得生氣!
「文安兄若是願意將這般算計的心思,放在學業上,想必狀元之位,非君莫屬。」徐瑞卿平日里總是一副溫潤君子的姿態,難得有言辭這麼激進的時候。
李文安頓時臉色不好了:「徐兄,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在下也是為你著想而已,何必將話說得如此難聽!」 不知道為什麼,李文安突然覺得一陣發寒。
就是那種周遭氣溫突然下降,冷得讓人想要打個寒顫的感覺。
於是下意識轉頭。
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圓潤的杏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繁星手裡還抓著一隻魚,她往下一蹲,摸到一塊大石頭。
對李文安陰惻惻地說道:「看到,這隻魚魚了嘛?」
話音落下,石頭隨便往魚頭上一砸,然後就只見魚頭瞬間被砸得粉碎——
「它死了。」
李文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腦勺升起。
瞧著稀巴爛的魚頭,莫名覺得這個痴兒是在……
威脅他?
讀書人最忌諱粗俗之舉,就這麼暴力地砸碎魚頭,滿手的腥味和血。
李文安面色不好:「無知婦孺,哼!」
說完,便轉身避開。
「你看到,那隻魚魚了嘛?」大佬看向徐瑞卿。
她漲智商了,可聰明了鴨。那個人之前看她的眼神,她就很不喜歡。果然,他也不喜歡她,想讓小花花也欺負她。
小花花如果,跟其他人一起欺負她……
多半是慣的,摁在地上,錘一錘,就好啦!
徐瑞卿站起身來,走過去,幫繁星將袖子捲起了些許。
小娘子下水摸魚,袖子都沾到水了。
又幫她擦了擦臉上的血,剛才砸碎魚頭,血都濺到臉上了。
「我看到了。」未來的首輔大人求生欲很強。
「要乖哦。」繁星悄咪咪將魚扔在草地上,然後在徐瑞卿衣角擦了擦手。
徐瑞卿額角青筋跳了跳:「嗯。」
他開始佩服岳父大人了。
究竟是怎麼將他的小娘子,養成現在這般要傻不傻的性子?
你要說她傻吧——
你見過哪個痴兒,會這麼熟練地用殺雞儆猴?
你見過哪個痴兒,這麼熟練地做缺德的事?
把臟髒的手擦在他衣服上,以為他沒看到嗎?
李文安被落了面子之後,覺得自尊心受挫。
心裡也暗恨徐瑞卿不識趣兒。
真是讀書讀傻了!
還真以為自己學富五車,就能平步青雲了?
再這麼繼續同行,那也是不可能的,於是在下一個城鎮歇腳的時候,就借口家中有事,直接與徐瑞卿和其他舉子分道揚鑣了。
他一人上路,自然比徐瑞卿他們一行人速度更快。
於是李文安比徐瑞卿等人早了大半個月到京城,率先到京城后,出入京城學子最常出入的場所。
因為心懷怨懟,於是有意無意地透露著有關徐瑞卿的事——
「似文安兄這般才學,想必在南州府位列前茅吧?」李文安的才學,相比於徐瑞卿來,肯定是雲泥之別。但能中舉的讀書人,本就是百里挑一,自然也是不弱。
李文安一方面享受著這種恭維,另一方面又假惺惺擺手道:「不不不,要說南州府位列前茅的舉子,我遠不如徐瑞卿徐兄。」
「徐瑞卿?」
「是啊,徐兄乃是我南州府頭名。就連知府大人,都對他讚不絕口。」李文安無意中流露出一絲妒忌。
偏偏其他人還不長眼,若有所思道:「能夠越過文安兄,當南州府頭名,那想必才學一定十分出眾了!若有機會,當真想會一會這位徐瑞卿。」
李文安:「……」
怎麼回事?會不會說話? 雖然咬牙切齒,但李文安還是嘆息著道:「徐兄才學雖佳,但唯一讓人覺得惋惜的事,未來的娘子是個痴兒……」
「哦,痴兒?」頓時所有人來了興趣。
要知道,舉子又被人尊稱為舉人老爺。若是無入朝堂的野心,中舉之後,娶個城中員外之女,舒舒坦坦過日子是輕而易舉之事。
怎麼會……娶一個痴兒?
「也都是因為徐兄家中實在太過貧寒,當初為了考秀才,無奈與痴兒定親。眼下哪怕中舉,也不可能出爾反爾了……」
這話說的雖然是事實,但經過這麼一番描述,徐瑞卿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就很微妙了。
他的確是為了保命,為了科考,才跟繁星定親。
但李文安這麼一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