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們現在離皇城那麼遠,都能聽見這聲響……那麼,豈不是很嚴重的事情?」白葉霖有些詫異地說道。「不趕過去真的好嗎?」
「可是沒辦法,就算趕過去,也要一天才能到達。而且現在夜已經深了,我們去皇城還要走水路,這種時間已經沒有船家了。」柳葉青淡淡地說道。
祈嵐沉思了一會,「算了,現在趕過去也於事無補,大家今晚早點睡,明早一早便趕路。」
「好。」
大家稀稀落落地回去繼續睡,而我也回了馬車旁,但並沒有進去,而是坐在旁邊發獃。
赤瞳已經離開了,瀾滄卻不知道為什麼湊了過來,坐在我旁邊,「你怎麼不睡?」
「已經醒了。」我淡淡回答,單手揉了揉太陽穴,雖說是很疲憊,可是不想睡。
不想夢到那般可怕的場景和錐心的言語。
瀾滄默默看著我,忽然從懷中掏出幾顆紅色的小野果,丟給我。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這種野果比菩提還要小一些,看上去十分紅艷,想必是剛摘下來不久的。
「這是什麼?」我拿起一顆仔細端詳。
「吃吃看就知道了。」它拿起一顆丟進嘴裡,又拿起一顆,「啊——」
「哈?」我還沒懂它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它想幹什麼。但它趁著我說話之際,把野果塞進我嘴裡。
我含著果子頓時失語了,牙一咬咀嚼著野果,酸中夾雜著些許甜,味道很不錯,但是……
「瀾滄,果子和你的手,洗了嗎?」
「沒有。」乾脆。
「……沒有,沒有你還喂我?我好嫌棄你。」
「你居然敢嫌棄我,我至少是擦過的!每一顆都擦得乾乾淨淨。」
「我還是嫌棄。」
「你居然敢嫌棄我?」瀾滄嘴角忽然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盯著我的眼眸瞳孔忽然縮成一條細線。
我趕忙改口,「不不不,小人怎麼敢嫌棄瀾滄大人呢?小人只是想說,讓小人先去洗一下果子,然後瀾滄大人吃起來就會更加開心……唔……」
它趁著我說話的時候,又塞了一顆果子給我,我頓時又失語了,乖乖咀嚼著果子,眉頭猛地一蹙。
「哇唔……你給我吃了什麼,好酸!」
「嗯哼?也是這種果子,只不過是還沒熟。」瀾滄笑得無比愉悅,把手中的紅色野果盡數丟給我,快步離去。
「全吃了吧,有助睡眠。」
我盯著它離去的身影,拾起一顆果子,打量著上面誘人的光澤,喂喂……這個該不會是特地給我摘的?
不會不會,我搖了搖頭,這傢伙一定又在耍我玩,看我反應心裡暗自開心,真是惡趣味。
雖說是這麼想,我還是將果子全部吃掉了,靠著馬車便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我們便打起精神起身趕路,中午時分來到江邊,可是人數實在太多,只能分成幾艘船。
柳葉青帶著一些天軒閣學子先行出發,白葉霖則帶著部分地靈閣學子續第二艘,玖蘭羽和大多數玄華閣的學子第三艘……分到最後,我,祈嵐,莫凌雪,還有幾個地靈閣的學子竟同於紋學院的人坐在一艘船上。
莫凌雪和楊青的臉真的已經不能夠看了。我生怕他們在船上打了起來,把船給搞沉了,那就真的慘了……
我望著祈嵐,心中不停地腹誹:祈嵐你也真是的!幹嘛讓莫凌雪待在這艘船,上一艘不好嗎!
祈嵐察覺我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莫凌雪旁邊,總感覺陰冷的氣息快把我凍傷了,船又小,我都不能往旁邊挪。
我旁邊的那個是於紋學院的柳遠,雖說看上去像是個老實人,但畢竟我也不能坐那麼近吧?
我正左右為難著,算了,還是閉上眼睛裝睡吧?我閉上眼睛,靠著船,聽見江水流動的聲音,還夾雜著些許奇怪的聲音。
是很龐大的水生動物遊動的聲音。
我的心猛地一寒,總覺得船底有不對勁的地方。
雖說我對水有莫名的恐懼,可是也不及現在一般,徹骨心寒的感覺。
「祈嵐。」我輕輕出聲喊道。
祈嵐緩緩睜開眼睛,「嗯?」
「有什麼東西,在下面,一直跟著。」我幽幽盯著底下,「我總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
全場的人微微吃了一驚,而後有些警惕地看著船底,也許是映證我的說法,船底居然發出咿呀咿呀的一陣清響。
祈嵐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大家小心。」
下一刻,一條帶著黑色鯪片的尾巴將我底下的船底撞破,這個突如其來的衝擊差點把整艘船撞飛,船身止不住顛簸搖晃。莫凌雪趕緊把驚魂未定的我扯向一旁,防止我掉下去。
大家東倒西歪地趕緊穩住身體。
可是船底破了一個大洞,江水洶湧地沖了進來。
… 船身開始向一邊傾斜,緩緩下沉。
「糟糕!快出去!」
一聲令下,大家都跑出船艙,可是又是接連幾波的衝擊,船身徹底散架,龍骨已經斷裂,無法修復。
有幾個人被巨大的衝擊撞到昏厥,掉入了水中,祈嵐趕緊展開結界,將大家救了起來。而醒著的人,要麼展開結界,要麼御劍飛行。
半謀江山半謀卿 莫凌雪帶著我御劍飛行,可是底下忽然向上爆出幾條衝天的水柱,沒等她反應,便將我們沖飛,我被那可怕的撞擊沖得頭腦一陣昏厥,在半空中急劇往下墜落。
在我正下方的水底忽然冒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魚頭,足足有幾座船那麼大,我還沒看清是什麼物種,便見它張開了布滿獠牙的嘴巴。
正當我差點落入它嘴裡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從一旁飛身而過,將我救出。
是於欽文。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巨大的魚頭緩緩合上,惡毒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
祈嵐將大家救起,交給莫凌雪看管,自己則提劍飛去與那魚怪對峙,於欽文給我周圍設下結界,便飛身同祈嵐一起對付魚怪。
我懸在半空中孤立無援,那魚怪看準了時機,巨大的黑色尾巴竟從水裡揮了起來,正中我身邊的結界。
這衝撞力絲毫不弱,我感覺結界忽然破掉,碎成金色的光線,我再一次往下掉,落入了水底。江水一瞬間將我浸沒,周圍的氣泡迅猛地升上去,我掙扎著,底下卻有一股吸力,讓我無法升上水面。
啊……這種感覺怎麼這麼熟悉……
我放棄掙扎,緩緩看上頭頂的水面,模糊之中,似乎看見了……祈逸清。
他傲立著站在水面上,俯視著水下的我,眼眸中有絲微不知名的愫意,幽幽說道。
「如願你不再醒來……如若不然……人魔兩界的和平……約莫不會持續永遠……也許千年後……這個和平又將被打亂……」
我睜大雙眼,來不及思考,思緒便被灌進來的江水沖淡。窒息的感覺,在我全身遊離。
我感覺左肩的符文開始顯現出來,由於我的意識開始迷離,凌夜想要藉機操縱我的身體,可是卻被祈逸清強大的符文所阻擋。
來自底下的吸力越來越強,直直把我往下拉,忽然,那條巨大的黑色尾巴朝我撞了過來,猛烈的衝擊讓我頭腦天旋地轉。
我被拍出水面,也許是瀕臨危機,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我看見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水柱中,暈厥。
包括祈嵐。
心臟不受控制地開始狂跳,瞳孔緊縮,肩膀上的符文散發出金色的光芒,牢牢禁錮著身體。
可是,凌夜還是不顧一切衝破符文,控制住我的身體,我感覺一股強大的可怕的靈力風暴向四面席捲,一瞬間衝破水柱。
它衝破了祈逸清設下的禁錮符文,只為了救祈嵐。
所有人都紛紛往下掉,凌夜面無表情地抱緊昏過去的祈嵐,浮在半空中。
其他人則掉入了水中,然後被它的靈力給撈了上來,飄在空中。
凌夜默念著咒語,設下一個轉移陣,將所有人,包括祈嵐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則傲立在半空中。墨色的長發不受控制地隨風飄揚,眼眸漸漸染上了一層暗紅色,連本素色的衣服,也變得一片妖冶血紅。
就算是我不了解凌夜的脾性,也知道它現在已經氣炸了。
那條魚怪張著血盆大口便凌夜發出一陣嘶吼。凌夜冷眼看著它,手中頓生一把陰寒之劍,只一擊,便將它的嘴巴硬生生地撕開。
魚怪痛苦地哀嚎著,巨大的尾巴引得江水泛濫不休,水花四濺,它衝上來張著嘴巴把凌夜整個吞了下去。
凌夜落入它的胃中,身上一陣紫光猛地向四周擴散,魚怪的整個肚子都被這光芒切割成兩半。
「不過是一隻封印許久,昨天才剛逃脫的千年妖獸,也妄敢在我面前放肆?」
那條魚怪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肚皮向上朝著天空。看到這番場景,凌夜不由得嘴角浮現一抹陰冷的邪笑。
「你想霸佔這條江,以人為食,我不會管你。不過,若你敢動他一根頭髮,我便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條魚怪喘息著瞪著凌夜,眼中的怨恨愈加沉重,一團又一團的黑色陰影忽然從江底遊了起來,彷彿映證了凌夜的說法,圍在魚怪身上,蠶食著。
魚怪痛苦地哀嚎,可是卻沒有一絲反抗的力氣,只能任由自己,被凌夜召喚出來的妖獸啃食殆盡。
不出一刻,只剩下幾許慘白的魚骨。
凌夜淡淡掃了一眼,正欲離開,左肩上的符文再一次顯現出來,強大的禁錮靈力讓它十分難受。它不屑地低咒一聲,眼中的血色已經消退,衣服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它腳下頓生轉移陣,一瞬便轉移到了江岸。
之前的轉移陣,把所有人都轉移到了江岸,而江岸上又有前幾艘船的學子們。他們似乎沒有遇見這魚怪,所以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為什麼祈嵐他們會突然出現,只能趕緊為了上去把他們救醒。
正當所有人都差不多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少了我一個。
當大家了解事情的始末,急得決定回來救我的時候,忽然看見「我」默不作聲地站在他們身邊,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強大的符文從肩膀往四周擴散,已經爬上了「我」的臉。
「使魔!你怎麼了?沒事吧?你們遇上什麼魚怪了啊!究竟是哪裡來的!怎麼會有魚怪?是誰救了你們?你的臉怎麼了!」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我」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一步一步朝著祈嵐走去。
祈嵐已經醒了,他驚異地睜大眼睛看著我身上的符文,剛想說些什麼,便見「我」腳步不穩倒了下來。
他立馬上前扶住我,或者說是,扶住凌夜。
凌夜忽然雙手纏了上去抱緊他,揚起一個柔情的笑靨,似自語一般低聲呢喃了一句。
「你沒事就好……」
禁錮陣的痛苦明明是難以忍受的,可是凌夜卻依舊笑著。
我感覺凌夜的意識慢慢離開,符文也緩緩消退,我恢復意識,全身的酸痛和無力讓我有一陣恍惚,我努力睜開眼睛,最終還是敵不過黑暗的侵蝕。
我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 等我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了某個客棧的廂房裡,看了看窗外,人群攘攘,想必是在皇城的某個客棧中。
綠晗敲門走了進來,看見我醒來,趕忙湊了過來,「使魔你醒了?沒事吧?」
我身體一滯,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我沒事。綠晗,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皇城的風陌閣總閣,你可是睡了一天呢,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
我盡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內心卻是無比忐忑,其實,綠晗沒必要問我,有些事情,它知道,卻又裝作不知道。
綠晗微微一笑,「那就好,對了,到底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啊?雖然聽他們說,你們遇上魚怪了,可是到最後大家都暈過去了,忽然就被送到了江岸。不過,怎麼少了你啊?是誰救了你們?」
真想告訴它說是路過的高人……我搖了搖頭,裝作不知情的樣子,「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落入水中的時候,就已經暈過去了,接下來的事情,我完全沒有印象。」
綠晗眼中出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狐疑,然後微微一笑,「這樣啊?原來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嗯,好,謝謝你,綠晗。」
綠晗推門離開,我一下子癱倒在床,盯著天花板。
它沒有相信我的話,也知道我在說謊。
那天凌夜是繼祈嵐他們之後才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而且是清醒的狀態,禁錮符文是顯示出來的,大家也都看見了。
裝作不知情是不行的,他們一定會有所懷疑,勢必就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已經瞞不下去了,真希望快點讓他們知道。
我是封印妖靈王的陣法人形。
祈逸清的符文,可能已經不能阻止凌夜了。如果再被凌夜衝破,那就糟糕了……可是,凌夜為了祈嵐而試圖打破,雖說是控制了我的身體,但很快便再一次被禁錮住。
它應該受了不小的傷。
怎麼辦,若他們現在問我,我該說什麼……我真的想不到。
路過的高人?它被我一勸便放過了我們?我忽然有辦法殺了它?
不行,無論是哪個,他們都不會相信。
那隻魚怪很強,連祈嵐也不是它的對手,聽凌夜說,它是被封印許久,剛剛打破封印的千年魚怪。
難不成……那天晚上那聲巨響,就是它打破封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