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忘了嗎？」韓靈曦撇撇嘴，「又不是故意的。」
「忘了還有理了啊？」
「好了，你就別說她了，」林玉之拉開張鳳蘭，「多大點事，囡囡上了一天班也累了，讓她歇歇，啊。」
「還是阿姨疼我。」韓靈曦抱住林玉之訴苦，「我媽就會凶我。」
「臭丫頭，我對你好的時候你怎麼沒記住。」張鳳蘭正絮叨著，周庭雨回來了，她手裡提著幾袋東西，外套上有很多水漬。
「喲，庭庭啊，你衣服怎麼濕了，外面下雨了？」
「嗯，快走到時下起來了。」
韓靈曦上前幫周庭雨脫下濕外套，又拿毛巾幫她擦頭髮上的水跡，所有動作自然連貫。
「趕快去換衣服，小心著涼。」
看到女兒這緊張的樣子，張鳳蘭開起玩笑，「喲，老五你看，我們家囡囡還會心疼人呢。」
韓靈曦用眼刀剮她，「我就是心疼她，怎麼了吧？！」
「臭丫頭，動不動就凶你親媽。」張鳳蘭左右看看，把韓靈曦拉到一邊，樣子十分神秘。
「媽，你幹嘛？」
「囡囡啊，剛剛誰送你回來的？」張鳳蘭的笑容很有深意，「我剛在廚房看到了，那輛保時捷是誰的？」
韓靈曦咯噔一下，馬上解釋，「你別誤會，就是一個朋友順路送我。」
「什麼朋友，男的女的，你怎麼不請人家上來坐坐？」
「有什麼好坐的，我們家庭聚餐外人攙和不好。」韓靈曦不想跟她多費口舌，「我去看看庭雨。」
「哎，別走，」張鳳蘭抓住她的胳膊，「你老實跟媽說，是不是有在談的了？就……」
為了阻止老媽繼續糾纏，韓靈曦順手從果盤裡捏了一塊蘋果塞進母親嘴裡：「沒有沒有，有的話，會帶回來給您看的，啊，乖。」
「又來，每次都是敷衍我。」
「你們在聊什麼？」周庭雨已經換好衣服，她穿著件白色毛衣，頭髮在腦後鬆鬆盤起，很居家的樣子。
韓靈曦心尖一暖，「沒什麼，隨便聊聊。」
這語氣的變化連張鳳蘭都感覺到了，她忿忿的踢腳韓靈曦，進到廚房去了。
「阿姨怎麼了？」
「我媽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時候就是小孩子脾氣。」韓靈曦輕描淡寫，握住周庭雨的手，大概是剛在風雨里吹過，指尖涼涼的。
「冷不冷？」她雙手合攏把周庭雨的手包裹起來，輕輕揉搓，恰巧林玉之端著盤山藥從廚房走出來，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兩個孩子關係忽然變好沒什麼，只是總覺得她們的相處方式，跟自己和張鳳蘭的相處方式不太一樣，好像更親密些，而且，這看著對方的眼神是不是太過於溫柔了，就像戀愛中的男女朋友……
怎麼可能，都是女孩子。林玉之打斷自己的臆想，或許是現在的小孩比以前開放，更願意表達情感罷了。 晚飯是幾位長輩的辛勞傑作，菜品豐盛，色澤誘人，韓靈曦一邊誇讚一邊給家長們夾菜，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囡囡是越來越懂事了。」林玉之笑眯眯的表揚，「蘭姐，你們以後有福氣咯。」
哪家的家長沒有個虛榮心，張鳳蘭心裡是很高興，嘴上還在客氣：「哪裡，哪裡，比不上你們家庭庭，學習好，工作也好，前途無量嘛。」
「我看啊，兩個孩子都好。」周安哈哈笑，「哎，你們兩個多吃點，工作辛苦。」
「哎，對了，」林玉之想到上次去探望兩個孩子，韓靈曦不舒服的事，關切得詢問：「囡囡，後來有去做身體檢查嗎？你那天流鼻血，可嚇壞你媽媽了。」
「流鼻血？什麼時候？」周庭雨很奇怪，她並沒有聽韓靈曦提起過。
「沒什麼大礙，就是上火了。」韓靈曦不想周庭雨擔憂，幾句帶過，她是打算去檢查，結果後來被周庭雨氣著，又一忙，給忘記了。
「這都什麼天氣了，還上火，」張鳳蘭嗔怪道，「你一年四季都上火啊？」
「那不是吃錯東西嗎，再說公司每年都會組織大家做檢查，也沒查出來我有什麼問題，不是上火是什麼。」
韓靈曦夾了顆青菜給母親，「您也吃點防上火啊，多吃點，多吃點。」
周庭雨有些不放心，韓靈曦雖然四體不勤，免疫力相對差一點，最近天氣又降溫，生點小病也正常，但是最近這頻率是不是太多了些？
「身體上的事還是要重視，改天我陪你去做個詳細的檢查。」
「嗯，我知道，你先忙你的，我會跟醫生預約的。」
「你這丫頭，總是不讓人省心。」張鳳蘭嘆了口氣，「我看趕緊找個男朋友，讓他好好照顧你。」
韓靈曦笑笑，「不是有庭雨嗎，我們會相親相愛的，她把我照顧的很好。」
「我讓你們住一起是作伴，又不是讓她伺候你，庭庭，你可別老慣著她，」張鳳蘭鄭重其事：「哎，要是那個「保時捷」真不錯，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你們談你們的戀愛，庭庭人家也得有自己的空間。」
一口米飯嗆在喉口，張老太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連車裡的是男是女都沒見到，這口氣篤定得倒像是早已看透一切。
韓靈曦用力往下咽，倉皇得看眼周庭雨，「哎媽，你亂說什麼？哪有的事？」
「什麼保時捷？」周庭雨很迷茫，先是流鼻血，再是「保時捷」，除了工作時間她跟韓靈曦基本朝夕相對，怎麼有這麼多事情自己不知道了。
羅馬尼亞雄鷹 林玉之很有興趣，「怎麼，囡囡談戀愛了？」
「嗨，剛才我看到有人送她回來，是個開保時捷的。」張鳳蘭眉眼中帶著驕傲，「我估計是個男的。」
「你估計？」韓靈曦哭笑不得，母親是想把自己嫁出去想瘋了吧，沒憑沒據的就只顧自己亂想一通。
她往張鳳蘭碗里添個雞腿，「您還是好好吃飯吧，啊。」
韓續適時打斷這個話題，幫女兒聲援：「好了，別瞎想了，年輕人的事情他們自己覺得，想結婚早晚會帶回來的，先吃飯，吃飯。」
韓靈曦很感激父親解圍，她轉過臉看周庭雨，對方並沒有看自己，而是端著碗低著頭，臉上神情淡淡，若有所思的樣子。
飯畢周庭雨收拾碗筷，韓靈曦一起幫忙，沒吃完的菜用保鮮膜裹住放進冰箱，空的碗碟則端進廚房。
周庭雨正在廚房裡洗碗，朝一旁點點頭，「放在那邊就好了，我會洗的。」
「嗯。」
韓靈曦放了碗，沒走，她心中不安，擔心席間母親的話會讓周庭雨誤會。
回頭看看四個長輩正在客廳看電視，韓靈曦輕輕把廚房門關上了。
「庭雨，那個，剛我媽說的那些你別信，她亂講的。送我回來的就是一個普通朋友，我不是跟肖總出去了嗎，那個地方打不到車，剛好碰到他，順路捎我回來的。」
周庭雨的手在滿是泡沫的盆中撈碗，用洗碗布細細的清洗，聲音像流水那般輕柔：「我知道，我沒多想。」
「真的沒多想？」
「難道要我多想？」周庭雨飛她一眼，正兒八經道：「比起保時捷，我覺得我也不差。」
韓靈曦忍俊不禁，她就是喜歡周庭雨這種自信。
從後面靠上周庭雨的背，韓靈曦又問：「那怎麼看你剛才好像不太開心？」
「我是感到慚愧，因為工作的事還有別的事疏忽了你，讓你又生病又生氣，還被人趁虛而入追。」周庭雨想到早上的花，「辦公室的花是誰送你的？」
「……那個我已經送給小金了。」韓靈曦蹭著周庭雨的脊背，「別人送的，我不在乎。」
兩人回到住處時，外面的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滴滴答答聲不絕於耳。
陽台上盆栽被雨水沖洗得很乾凈，於夜色里呈現一種墨綠色，白色花苞藏在葉子中間，沾了水珠，含羞待放。
周庭雨沖泡了兩杯紅茶，端到客廳給韓靈曦一杯。
韓靈曦正趴在沙發上，翻一本詩集。要不是被周庭雨翻出來，她已經忘記自己還有這麼本書，到底是什麼時候買的？
翻到扉頁上，看到杜逸瀟洒有力的字，才記得是某年聖誕節的禮物。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周庭雨在她身旁，看到韓靈曦攤開的那頁，索性直接朗誦一遍，感慨道：「寫得真好。」
韓靈曦抬眸：「你看得懂？」
周庭雨白她：「你肯定不懂。」
我去，這分明是*裸的輕蔑。韓靈曦翻個身坐起來，「你這什麼話，我怎麼就不懂了，我平時也會看書的！」
「是《vogue》，《時尚芭莎》？《瑞麗》？還是《婦女之友》？」
周庭雨把書拿過來翻，「這書外面已經放得發黃了，裡面可還新的很，估計你連一半都沒看完，不過你房間里那些雜誌，倒是被你翻得邊角都掉色的，有些地方還做了重點標註，嗯？」
韓靈曦吃癟，確實，自從工作以來她再很少看些文學名著或者是工具書，家裡那幾本，什麼《借我一生》、《千年一嘆》、《莫言精選》，完全是買來裝裝樣子而已。
「看雜誌怎麼了，雜誌也是書，同樣是積極向下，提升衣著品位，那是我的興趣愛好，是我奮鬥的目標。還有，婦女之友那是什麼鬼？我又不是婦女，我怎麼會看那種書？！」
「是是是，您說的有道理。」周庭雨喝著紅茶，懶得跟她爭，「我手錶好像落在你房間了？你幫我去看一下。」
「什麼手錶？」
「白色那塊，昨天我帶過的。」
「真是的，亂扔東西。」韓靈曦嘟囔著去房間找，書桌上沒有，床頭柜上沒有，書櫃里也沒有。
「庭雨，你是不是記錯了，我沒找到啊？」
屋外周庭雨回道：「肯定在的，你再仔細找找。」
房間里這麼大，還能去哪裡找？韓靈曦嘆了口氣，她最怕找東西，費勁兒不說，找不到還干生氣。
這個時候，她注意到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塊，下面似乎壓了東西。
走過去把被子掀開，赫然是兩個方形紙箱，一個大，一個小。
韓靈曦抱著好奇心打開盒子，驚喜得發現居然是prada的最新款手包和s的手錶。她只從雜誌上看到過，現在卻真真實實憑空出現在眼前，怎麼可能？
「靈曦，你找到了嗎？」
是周庭雨買給自己的？韓靈曦立刻明白了，她挎上包捏住手錶衝出門去，歡喜得撲在周庭雨身上，「你怎麼知道我看中這兩樣？」
這麼大個人猛壓上來周庭雨還真的吃不消，不過看她這麼開心，周庭雨也很滿意。她捏捏韓靈曦的鼻子，笑著說：「我看到你用黑筆把這兩個圈出來了，猜你應該是非常喜歡，就擅自做主買了。」
「喜歡，我太喜歡了。」韓靈曦攬住周庭雨在她臉頰上用力親了一口，對禮物愛不釋手，此刻快樂的像個孩子,「這個很貴的，就是心疼我才沒買……」
「能討你歡心，花再多的錢也值得。」周庭雨眼波流轉，粉唇微揚，「我的女朋友太招人，不用點法子，怕拴不住她的心。」
韓靈曦定定看著周庭雨，這女人的細心遠是自己沒預料到的。她能為自己考慮周到，照顧周到，用情至深，怎麼會感覺不到？只是自己，又為她做過什麼？就連在父母面前說出真相，許她一個未來，都沒有勇氣……
韓靈曦啊韓靈曦，你可配得上眼前的這個人？
「庭雨，謝謝你。能再遇到你，且愛上你，我很幸運。」她抱住周庭雨，忍住鼻尖的酸，「我覺得很幸福。」
周庭雨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曼聲曼語：「和你在一起，讓你覺得快樂，我也覺得很幸福。」 「韓靈曦！你這個混蛋！簡直是損友中的戰鬥機！我們相識這麼多年，本想早已水濃於血，沒想到你這麼坑你哥！！！」
接到杜逸氣急敗壞的投訴電話時，韓靈曦正在等周庭雨的早餐，她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問：「喲，怎麼了，哥哥一大早就打電話來罵我，我哪裡得罪你了？」
「你還裝，你還裝！都是你給我的把妹利器，你不地道，你毀了哥！」
杜逸口中的把妹利器，其實是韓靈曦數周前給他的一袋種子。他出去談生意時跟一個女客戶相談甚歡，你來我往很有曖昧的意思。杜逸很想跟這位漂亮的女客戶有繼續發展的機會，知道還有其他競爭者，便想送對方一個特別的禮物，無奈那段時間囊中羞澀，便來找韓靈曦求教有什麼禮物又實惠又浪漫又充滿新意。
韓靈曦從房間里拿出一袋種子遞給他，說起當初周庭雨去倫敦出差時讓自己親自培養等待發芽開花的那種喜悅和期待，杜逸馬上被韓靈曦的描述打動了，興緻盎然接了種子說要送給女神親自種出來，順便問了韓靈曦這開出來是什麼花。
女人當時很神秘地告訴他，是一種世上罕見的青色鬱金香，並且叮囑他告訴女神，等小芽發出來記得分開到更大的花盆或者缸里栽種，不然花兒沒有自己的空間很容易窒息。
於是杜逸這個不辨菽麥的植物盲興高采烈地盜用了別人的送禮idea，將埋了種子的花盆送給了另一個植物盲。然後過了若干星期後，女神悉心的栽培有了收穫，小芽漸漸長大變高，可是長出來的哪是什麼罕有的青色鬱金香，根本是一茬綠油油的菠菜。
後面的事情自然不必說了，妹子吹了，男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杜逸氣得鼻子都歪了。尷尬啊尷尬，他當時還把這植物吹得神乎其神，估計現在人姑娘直把自己當瞎吹牛b的逗逼了。
「韓靈曦，我恨你一輩子！」
電話那頭杜逸忿忿不平地控訴，電話這頭韓靈曦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她能想象得到那位姑娘面對一盆菠菜是什麼心情。當時自己看到長出來的東西越長越像菜，還以為種的方式不對，直到周庭雨將它們做成了早餐配菜，才知道是被那個女人給整蠱了，枉她寶貝了好久好久。
怪只怪這個男人小氣又輕信自己，還真把菜當花送給人家。
「好了好了，你不認識這不怪你，可你的目的不是也達到了嗎，又實惠又有新意又浪漫，成熟以後還能吃，你看，她絕對會印象深刻的。」
「印象深刻，是啊，肯定印象深刻，人家送花我送菜，以後我的臉往哪兒擱？！」
杜逸惡狠狠地放話：「姓韓的，要是我因為你找不到老婆，就拿你的周庭雨來抵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