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男女老幼都圍在這裏,激動地不得了,嗡嗡的說話聲不絕。
封華根本擠不進去,只好放開精神力觀察。
一隻驢在生產。
這有什麼好看的?或者,這有什麼奇怪的?值得全村人來看?
不對!封華仔細朝這隻“驢”看去,這隻動物有驢的外貌,卻有馬的身高體型。
這是隻騾子。
……
得出這個結論,封華也大驚失色,騾子也能生育??
封華一時間有些懵。她沒上過學,但是她敢說自己博覽羣書了,什麼什麼MBA她都拿過,當然是花了錢的。
但是,她真的有好好看過書!沒事就給自己充充電,不然怎麼跟得上時代的潮流。而且她明確的記得書上說騾子不能生育!是因爲什麼只有63對染色體,無法正常分裂出繁殖細胞。
現在看來,世界好大,學無止境啊。
封華實在是太好奇了,擠進人羣,找到了蘇德。
封華趕緊問道:“蘇德,這是頭騾子嗎?”
蘇德點點頭:“這是頭驢騾。”
“驢騾?”
“是的。”看出這少年的驚訝,蘇德解釋道:“母馬和驢生的叫馬騾,母驢和馬生的叫驢騾。馬騾是不能生育的,但是驢騾可以,雖然概率相當小,我也是第一次見。”
“……你真厲害!”封華真心誇道,她相信這個問題一般漢人都回答不了,不然她不可能上輩子幾十歲了都不知道。
“那是爲什麼呢?不是說染色體是63對無法分裂嗎?”封華問道。
“染色體?”這回輪到蘇德聽不懂了,什麼染色體?什麼分裂?
封華一愣,想了起來,染色體這個概念,似乎剛剛興起,全中國現在知道“染色體”這三個字的能不能有10個人,封華都不確定。
“哦,我記錯了。”封華說道:“不過到底是爲什麼呢?”
蘇德只能攤攤手:“我也不知道,我是看書上寫的,一千隻公騾、與一千隻母騾之中,只有一對可生育,‘騾騾之子,千里駃騠。’(讀決提)與汗血寶馬齊名。”
“……好吧。”封華道:“你還是很厲害。”她這輩子是不是應該正經上個大學?
想到大學,想到大學生,想到圖書館,想到分配工作,封華突然熱血沸騰了!
她當然不需要分配工作,但是這幾個詞在她曾經的生命裏,在他們這代人裏,都是代表着高大上,代表着無數欽佩羨慕嚮往的目光。
大學生啊……不是2萬塊買的MBA啊,是含金量高高的大學生啊~~
她要是當了大學生,方遠哥哥會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一定會的!
現在,不,是將來的將來,所有人對大學生都會另眼相待很多年。
現在…..也還行,再過幾年就有一段黑暗期了,大學生,知識分子,老師……
大學生也還行,都變成了知青,然後下鄉。
想到這裏,封華一抖,她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還是要慎重啊。
封華糾結的這一段時間,驢騾經過千辛萬苦,產下了一隻….小毛驢。
這幼崽看着完全向驢,半點沒有馬的影子。
所有人發出了不可思議的歡呼聲,爲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刻。
蘇德也被人羣拉過去,一遍一遍地解釋爲什麼。
雖然沒有從蘇德那裏得到答案,但是大家聽說這是頭可以和汗血寶馬媲美的良駒,都興奮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人羣纔不舍地散開了。但是安排了人專門留下來觀察照顧這對不可思議的母子。
封華也有些戀戀不捨,只恨照相機裏沒交卷!不然她一定拍幾張照片!
“蘇德,有沒有流動的攝影師?讓他來給這隻駃騠拍張照吧?”封華說道。
她記得後來有許多流動攝影師,專門去農村,偏遠地區給人拍照賺錢,只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
蘇德搖搖頭,流動攝影師?他沒見過,不過聽名字就知道幹什麼的。
“你這主意不錯,我有個同學,現在在報社工作,倒是可以請他有機會的時候來拍照。”
封華笑了,這少年腦子真活:“到時候,你們一家人也拍幾張照片,特別是其其格,女孩子最美的時候就要拍下來留作紀念,不然老了要後悔。”
蘇德看着她,眼神有些古怪。封華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男孩子,這麼說一個女孩子有點太輕佻。
還沒等她想個補丁,就聽蘇德道:
“你喜歡其其格?”
聲音有些沉,非常嚴肅認真。 封華一愣,看着他,怎麼着?一言不合要開打?
……她是打,還是不打?
她選擇先解釋。
“我喜歡你們家每一個人。”封華認真說道:“對你們每一個人的喜歡都是一樣的。”
蘇德看着她,半晌沒作聲,最後竟然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封華……
她還以爲是哥哥發現有野小子覬覦自己的妹妹打算教訓一頓,結果這一副可惜的表情是什麼鬼?
“我妹妹,有了一個心上人。”蘇德說道。他突然有了傾訴的慾望,反正,這少年不會說蒙語,知道了也不會告訴別人,告訴了別人也聽不懂。
“巴爾虎?”封華問道。
蘇德搖搖頭:“不是,是一個叫旭日干的人。”
“這個人怎麼了?”封華也看出他想要訴說的意思,配合道。
“這人從小父母雙亡,前幾年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女兒,難產死了,孩子現在兩歲了。”蘇德一口氣說完。
封華……這身世是挺坎坷的,這要是在漢族,一般心疼女兒的人家都不同意。不對,看來不管在哪裏,只要心疼女兒的人家都不會同意。
封華知道草原人對兒女婚姻講究的比漢族人少多了,只要雙方父母同意就可以結婚,什麼彩禮都不講究。
一時間,封華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勸分勸和都沒有她一個外人說話的份。
“哎!我妹妹不好嗎?”蘇德突然轉頭看着封華,眼神有些不善:“你竟然不喜歡她?”
……好哥哥的反射弧夠迂迴的!
“我要是喜歡,你能把你妹妹嫁給我嗎?”封華挑眉問他。
蘇德看了她一會:“不能。”
兩人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蒙漢通婚現在已屬常見,但是都不離開草原,都是嫁給周邊農區的漢人。嫁到內陸,一般女兒家都不會同意。
看着氣氛又輕鬆起來,封華好奇問道:“那旭日干什麼樣?你一會指給我看看。”她實在好奇,什麼樣的已婚帶孩“老男人”能把其其格迷住。
“跟莫日根出去打狼了,你那天應該遇見了,不過你肯定沒留意。”
那是當然留意不到了!當天那麼多人,她除了莫日根誰都沒留意。
“其實,旭日干很厲害的,我之前很崇拜他…..”蘇德說得有些艱難,似乎難以接受昔日的偶像成爲今日的眼中釘肉中刺。
“很厲害?”封華更好奇了。
蘇德就說了些旭日干從小到大的光榮事蹟,封華聽着,就是加強版的巴爾虎,青年版的莫日根,總結就是村裏的新一代“領頭人”。
即便是現在,除了阿拉坦倉一家人,所有人都把旭日干當做下一個村長接班人。
兩人一路說着回到了村子裏,蘇德看了一眼封華,封華立刻閉上嘴,緊緊地抿了一下:“保證像蚌殼一樣緊,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蘇德笑了,真聰明,真懂事,這要是他們草原人多好,他說什麼也得把妹妹嫁給他!
兩人回到蒙古包前,封華並沒有先進屋,而是在阿拉坦倉的勒勒車上翻找了起來。
她來的時候除了糧食,還背了個大筐,裏面裝滿了袋子盒子,至於袋子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要看她的需求而定。
封華從最底下掏出一個口袋,裏面的玉米已經瞬間變成了松子。
蘇德看着袋子。
“這可是好東西哦~”封華笑得有些得意,這空間出產的松子,絕對是頂頂好的東西,她還沒吃過呢!
那拉正在做飯,阿拉坦倉正在激動地和烏恩說着什麼,嘰裏咕嚕一串蒙語下來,封華半個字沒聽懂。
她還以爲她日常用語學的不錯了呢,看來都是錯覺。
“在討論剛纔的駃騠。”蘇德笑着解釋了一句。
阿拉坦倉看到蘇德,立刻把他拉入了討論。剛纔人多,都爭着搶着跟他兒子說話,他都沒擠進去。只好得意又遺憾地讓到了一邊。
晚飯吃的很熱烈,就連那拉和其其格倒出空來都嘰裏咕嚕說個不聽,真的可以看出他們對牲口的熱愛,特別是當蘇德說這是可以跟汗血寶馬相媲美的良駒,他們恨不得飯都不吃了,再去圈裏看看那個小駃騠。
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好奇,剛生產完的牲畜,不宜被打擾。
飯後,封華拿出那布口袋,打開。
慶格爾泰湊過來:“阿哈,這是什麼啊?”他從來沒見過。
其他人倒是認識,特別是阿拉坦倉:“這是松子。”說着摸摸慶格爾泰的頭:“你還小沒見過,你哥哥姐姐都吃過的。”
大興安嶺山脈大部分都在草原東部地區,阿拉坦倉往東走的時候,有時候就能從那裏的牧民手裏換到松子。
不過他好幾年沒走東線了,走也是在邊緣一晃而過,倒是很久沒有遇見松子了。
阿拉坦倉拿過幾粒松子看了看,有些驚訝道:“這松子成色也太好了!都是挑過的吧?”個頂個的粒大飽滿,還沉手,一看就是頂級的。
大少爺吃個松子都跟別人不一樣。
“不是啊。”封華道:“這都是從鬆塔裏扒出來的,我自己扒的呢,沒經過篩選。”
阿拉坦倉又看了看,嘆道:“什麼地方的松子啊,長得這麼好,還是紅松子。”他是個識貨的。
“大叔你會炒松子嗎?炒了吃了吧?”封華說道。
阿拉坦倉看看她,又看看眼巴巴瞅着他的慶格爾泰,把松子遞給了那拉:“去給孩子們炒了吧。”
那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激地對封華笑笑,她跟家人不一樣,她幾乎是不會說漢語的,連你好謝謝都不會。封華跟她交流全靠眼神和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