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握了握拳頭,另一隻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抖著,差點把茶杯給捏碎。
「你們鳥族的男人,都是烏龜嗎?眼看著自己族內的女人屢遭毒手,為什麼一直袖手旁觀?」
「我們男人也是不得己呀!我們脖子上套著繩索,只要王氏一生氣,我們全完蛋!這一點,你沒親身經歷,說起風涼話來,當然一套一套的。如果你經歷了我們的一切,你恐怕還不如我們呢!」二族長一百步笑零步,竟然譏諷起張凡來。
「少跟我訴苦!你們為虎作倀,要當表子又要立牌坊。你說的根本就是賤言賤語,若你鳥族真有骨氣,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不會與王氏同流合污,更不會在社會上殺了那麼多人,做下那麼多惡事!」張凡義正辭嚴地道。
二族長很不服氣地看著張凡:「你調子唱得高,我跟不上,服了。」
張凡又輕呷一口茶水,翻著眼皮,從茶杯上端把眼光投到二族長臉上,微微一笑,「今天你跟我談了這麼一大堆,是讓我在銅牛身上打主意?」
「正是。」
「既無密鑰,何不鋸開?」
「要能鋸的話,何以等到今天!鋸開之日,便是我全族爆斃之時,何況裡面解藥與毒藥分置兩處,刀鋸一入,兩葯摻混了!」
「必須用密碼打開?」
「必須的。」
「兩千年前設的密碼,鬼才會知道,你跟我說這些,你以為有屁用?」張凡嘴角一絲嘲諷。
「我認為,以張神醫的神技,或許能打開它。」
「我可前去一試,但你別跟我耍花招兒,否則的話,小心你人頭!」
張凡回到素望堂,林巧蒙和護士正在病房給鳥人女孩打點滴,見張凡進來,忙問:「有事?」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你臉上有喜色,我看得出來。」
「你這兩天把診所的事交給肖燕打理,跟我一起去一趟大漠好不?」
「去大漠?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看一頭牛。」
「一頭牛?」林巧蒙樂了,當著別人的面,她不好多問,「好吧,我這就安排肖燕。」
第二天下午,張凡把京城這邊的事都安排完之後,便和林巧蒙開車向北出發。
一路辛苦,穿山越嶺,次日上午,到達位於大漠邊緣的烏城市。
這座草原城市,由於盛產煤炭而出名,城裡有幾百萬人口,街市相當繁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張凡按照網上預訂的酒店,來到了五星級落日大酒店。
登記之後,兩人沒來得及休息,馬不停蹄直奔位於城郊的烏城市博物館。
找到博物館館長,一打聽,館長的話差點把張凡給逗樂:
原來,博物館把銅牛收藏之後,本想展出以便在考古界弄出點動靜,他們請了歷史學專家,把鳥族人的歷史與大華國歷史事件掛上鉤,在學術刊物和報紙上,宣傳鳥族的傳奇故事。
不料,因為這段歷史過於傳奇,於是根本沒人買賬,被專家們斥為天方夜譚。
所以,那尊銅牛被堆在博物館的倉庫里,落滿了灰塵,無人去看它一眼。
有一天,烏城市一家證券營業部的老總來博物館,無意間發現了那尊銅牛。
老總大感興趣,竟然花重金把銅牛租下,擺在營業部的總經理辦公室。
據說,自從「請」到了銅牛,這位經理炒股的手氣那是與日俱增,買啥啥漲停,賣啥啥跌停,爽得他一高興,請人給銅牛鍍了一層金,打制了供案,供了起來。
張凡和林巧蒙笑著離開博物館,直奔證券營業部。
來到營業部經理辦公室,張凡一眼就看見一隻供案上鋪著紅絨,上面擺放著一隻一尺有餘的金色銅牛。
姜經理是個愛開玩笑的中年人,聽說張凡想租這隻銅牛回酒店做點法事,他立馬捧腹大笑起來:「怎麼?想沾點牛氣?」
「是的,我現在是全倉套牢。」
「不必租它,你只要在我營業部開個大戶室席位,我保你半年翻番。」
張凡左說不行,右說不行,最後沒辦法,給段小茵打了個電話。
段小茵認識這裡的一把市長,她給一把市長打了個電話之後,一把市長馬上安排秘書長親辦此事。
姜經理接到市裡秘書長的電話,秘書長傳達了市長的指示,要他全力協助京城來的客人做好「相關事宜」,姜經理放下電話,馬上笑容可掬:「張先生,您來頭大著呢!早說呀,早說您是市長的朋友,我哪敢怠慢!」
張凡光是微笑,不說什麼。
姜經理忙叫來秘書,把銅牛包裝起來,送到了張凡的車上。
把銅牛弄回到酒店房間,張凡和林巧蒙兩人把它抬著放在茶几上。
金光閃閃,牛氣十足,煞是可愛。
兩人興奮地圍著它,打量來打量去,然後異口同聲地叫道:「好!」
研究了一下銅牛的五官,五官里確實都有可摁的按鈕,不過,張凡亂摁一氣,根本沒用。
要知道,七七四十九個順序,必須要摁個天文數字才能碰巧摁對密碼。
看來,按鈕是沒戲了。
張凡打開神識瞳,細細地向裡面觀察。
只見銅牛裡面是中空的,外層有一寸厚的鑄造銅,內部空間不大,但格局清楚。
頭部五官的每一個按鈕,都是直達頭腦深處的機關。
機關非常複雜,有如鐘錶的內部一樣,但工作原理卻是無法看清。
張凡研究了半天,嘆了口氣,道:「破譯密碼幾乎不可能。」
「那怎麼辦?鋸了吧?」林巧蒙笑道,「鋸了之後,就跟姜經理說丟了,賠他一筆錢就是了。」
張凡知道林巧蒙是在開玩笑,也沒回應,睜著神識瞳向銅牛腹內觀察。
細細一看,發現腹內有兩個凹槽,裡面裝著粉末,一槽是粉紅色,一槽是棕色。
粉紅色,一般來說是警戒色,是毒藥;
而棕色,則是藥材的正常顏色。
張凡蹲在銅牛前思索著。
既然密碼無法破譯,我把葯末弄出來不就成了?
弄出葯末,只救鳥人女孩一個,其它鳥人只好任其自生自滅。
別怪我無情,因為我沒辦法呀。
我又不是救世主,非要拯救鳥族這群雙手沾滿鮮血的惡魔?
「鋸吧?」林巧蒙捅了捅張凡。
「二族長跟我講過,要是能鋸,他們早就把它鋸開了。一鋸的話,毒藥與解藥混為一談。」
「那……除非你有特異功能會挪移。」林巧蒙含情瞟了他一眼。
此時天還沒黑透,張凡被她這熱辣辣的一瞟,瞟得身上提前熱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別用這種眼神瞅我,這種眼神很危險,本來今晚你是新娘,弄不好馬上就做新娘!」
林巧蒙紅著臉,輕輕嗔道:「就這雙人標準間,連一張雙人床都沒有,雪白的床單,一點感覺也沒有,怎麼看也不像洞房。算了,還是鄭重點,等回到京城,我買套房子,好好布置一下,然後你過去……」
張凡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繼續盯著銅牛往裡面看。
「怎麼?你看得這麼認真,莫非你有透視眼?」
張凡想了想,神識瞳之事,現在除了涵花,沒有別人知道。
要不要告訴林巧蒙呢?
張凡直起腰來,不再觀察銅牛,而是把眼光落在林巧蒙身上。
「巧蒙姐,要不要我告訴你,你今天戴的是哪個牌子的文胸?」張凡笑眯眯地問。
林巧蒙見張凡的眼光落在她胸前,立馬感到文胸下面又熱又癢,忙用手捂住,「不讓你看嘛!」
。 被斥責嫌棄了,那個溫吞的鬼卒看了那魔族之人一眼,拉著纏在他身上藤鞭一扯,那人身上的藤鞭立刻緊緊收縮,似乎是想要將他的骨頭勒斷,將他生生勒成兩截。
那人身上的魔氣被逼得外泄,他低低呻吟了聲,然後以極慢的速度抬起了頭。
薛禍微微蹙眉。
這個魔族之人薛禍見過。
在這之前,薛禍雖然從未來過歸鄉原。但是在閻王殿的當值處,懸著三幅畫像,每日被鬼卒用飛鏢當靶子射,以泄憤魔族之人千年之來對鬼卒的殘害騷擾。
畫上的三個人分別是柳召,柳召身邊跟著的那個叫阿靈的女人,以及眼前的這個老頭。
這個老頭應該是除了柳召之外,這群魔物里資歷最深的一個,眾魔都叫他韓長老。
薛禍沉沉地打量著這個老頭,比畫像上看起來蒼老萎頓許多,看起來倒不似榜上有名的魔頭。
此刻待韓長老醒了,審訊的那個小鬼揪著那藤鞭,湊近了他,曉之以理說道:「韓長老,快點老實交代吧,你看你同族之人都不管你跑得無影無蹤,留下你一個人遭難,你還這麼維護他們,何必呢。」
「我族人何樣,我清楚。」韓長老用蒼老低沉的聲音說道。
「嘖。」那個暴躁的鬼卒不耐煩地推開自己同僚,似乎嫌棄她婦人之仁了。
「你與他說這些做什麼,媽的,讓我來!我定要讓這個老魔物張嘴。」
這個鬼卒,薛禍熟悉,心狠手辣,是審訊的一把好手,只要他出手,就沒有審不出的秘密,問不出的話。
頓時耳邊只傳來一陣陣長鞭破風的聲音,以及皮開肉綻的抽打聲。
韓長老渾身狼狽不堪,頭顱也重重地垂下,但即便這樣,他始終一聲不吭。
他的衣服被揮舞的藤條弄爛,上半身幾乎赤裸,除了被藤鞭抽出的傷口,薛禍還看見他胸口上窩下去了一塊,血肉淋漓,那處已經沒了心。
看起來傷口還很新,像是被手活生生掏出了一個洞。
但是這卻不是鬼卒所做的。
因為魔族之人的魔氣能侵染鬼卒,一旦被魔氣侵體的鬼卒就再也離不開歸鄉原。不可能有鬼卒用手直接去觸碰魔族之人,只會用這可以驅魔的藤鞭控制他們。
這裡除了魔族之人,就沒有其他人了。
薛禍蹙了蹙眉,難不成他身上的傷口就是被魔族之人弄出來的。
審訊的鬼卒看到了也是一愣,隨後嗤笑道:「你的族人都如此對你了,你還庇護他們,到底蠢不蠢!」
那韓長老,閉上眼,彷彿沒有聽到。
接下來又是一頓更加惡劣的刑訊。
薛禍沉眸打量了一會兒韓長老,就移開了眼,他一向寡情,對魔族之間的內鬥,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朝著四周張望,尋找七殿閻羅的蹤跡。
終於在不遠處的一塊巨大的高約莫兩丈的石柱之上,找到了七殿閻羅。
此刻,七殿閻羅坐在石主最頂端,一襲深絳紫色的衣袍,像是在這晦暗流放之地燃起的鬼火。
他閉著眼,面色平和無比,彷彿眼前發生之事,在另外一個時空,與他毫不相干。
七殿下生得面如冠玉,是十殿閻羅里形貌最好的一個,在地府有個「玉面閻羅」的稱號。倘若不是黥面那個黑色猙獰的「死」字,打破了那份溫潤,第一次見到他的人,無人能將他與掌控地府殺伐決斷的閻羅王聯繫在一起。
因為長相,他在十大閻羅里是最受酆都城普通百姓喜歡的一個。
但只有在他身旁當差的鬼卒才知道,七殿閻羅看起來斯文,看起來溫和好說話。其實骨子裡最是殘暴,野心也是十殿閻羅里最大的一個。
他一旦動怒,所使的手段,定然殘忍無比。
他越是平靜的時候,周圍的人便越要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會遭至大難。
薛禍知道,此刻出去,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他抿了抿唇,站在一塊巨大的嶙峋巨石后,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歸鄉原身為囚困擅闖地府又被流放至此的魔物的棲居之地,荒涼無比。
狂風在這片平原之地上肆虐,拍擊在林立的怪石上,像是泛濫的濤聲,一波一波地嗚嗚咽咽,讓人毛骨悚然。
即便如此,比起不遠處的嚴刑逼供聲和怒喝聲,這點風聲,也算不得什麼。
「老東西!快點說歸鄉原出了什麼事!」
那暴躁鬼卒揮舞藤鞭抽得手都發麻了,心火更旺盛,他本意是想在七殿下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沒想到這個死老頭嘴這麼硬,都被折騰成這番模樣了,依然一個多餘的字也不願說。
鬼卒氣得頭暈,伸手就要去掐韓長老的脖子,一旁的幾個鬼卒忙拉住了他。
「付兄,別衝動,冷靜冷靜,別被他沾染上魔氣了。」
那鬼卒清醒了幾分,瞪著韓長老,對著他臉唾了口,然後罵道:「老東西,你最好老實乖乖交代,別敬酒不吃吃罰酒。」